收到熟悉訊息,一段被塵封的事實終於浮現,空氣凝結,光線靜止。
客廳的窗簾半掀,午後的光透進來,勾出些微塵粒。
江知霖坐在沙發上,一手握著還溫的馬克杯。
手指因長久未動而有些僵硬。
整個房間靜得幾乎能聽見心臟的跳動聲
今天沒有出門,也沒有刻意睡懶覺,像是一切都在等什麼,但連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靠著沙發,背陷進柔軟卻支撐力不足的靠墊裡。
酸得隱隱發脹,肩膀也沉了一些。
眼前是茶几,角落擱著那盆植物,枝條向下垂著,似乎疲倦得撐不住。
忽然覺得時間很長。
不是煎熬,也不是寧靜,而是無比真實地長。
這一天應該也會這樣過去。
『嗡——』
桌上的手機打破了凍結的空氣。
江知霖沒理會。
原本以為那只是什麼垃圾訊息,直到第二聲震動跟著響起。
他低頭,解鎖畫面,是一則來自熟悉號碼的訊息:
你之前交給我那份匿名檢體,我查到了。
結果顯示兩份DNA之間是手足關係,親等吻合度極高。
不過有點巧的是,同行曾在4/14處理過來源相同的兩份檢體。
那次也沒留下具體名字,但結果一樣。
你再留意下。
一字一字讀著。
沒有情緒,沒有疑問,沒有解釋。
對方只是單純覺得應該讓他知道。
就像一份補遺,一個靜靜躺在檔案櫃中多月的事實,被慢慢打開,攤在光裡。
手足⋯⋯
⋯⋯關係。
手機從掌中滑落,砸在地板上。
原本應該會有聲響——清脆、刺耳。
卻忽然發現,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了。
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心跳——在耳膜深處炸開。
不規則地。
一下比一下重。
一下比一下響。
指尖在發抖,從關節開始,沿著整條手臂一路震進胸口。
視線彷彿被什麼凝住,要等身體的其他部分先鬆動,才能有權利反應。
身體慢慢地往後靠。
卻似失去了支撐力,緩緩地向旁邊傾斜。
「嗬⋯⋯嗬⋯⋯」
氧氣突然很稀薄。
發出了第一聲吸氣,是本能,是求生。
咬住唇,卻發現牙齒在打顫。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整個人縮起來,雙臂緊繃得像要把自己勒住。
身體抖得如落進冰湖。
「嗚⋯⋯」
眉頭終於放下了驕傲,眼匡裝不住洪水。
「嗚⋯⋯嗚⋯⋯」
呼吸紊亂,嗬聲不斷衝出喉口,像被什麼壓著喘不過氣來。
視線模糊,耳鳴擴散,開始無法區分這一切是哪裡來的痛。
是現在,還是從很久以前就存在,只是剛剛才終於承認。
記憶跟著淚水一起湧現。
——海風吹拂,終於將挑了好久的手環戴上他的手。
「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一起面對,好嗎?」
「⋯⋯好。」
他其實遲疑了。
——那天,睜開眼的病房裡,沈晏行臉色蒼白的站在床邊。
「氣色怎麼……這麼差?」
「沒事。」
為什麼那時沒有問清楚⋯⋯
——那晚,他第一次在愛裡叫我的名字。
第一次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你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最後一個畫面。
『砰——!』
開一槍前一秒。
那沒有仇恨,沒有猶豫的眼神⋯⋯
「嗬⋯⋯嗬⋯⋯」
騙子⋯⋯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沒發現呢?
哪怕只要抓住一次⋯⋯
會不會⋯⋯
就不一樣了?
陡然驟降的溫度,不知道帶走的是什麼。
餘震停在了某個瞬間。
只剩那一點光,靜靜地落在不遠的窗座上——
陽光還在。
斜斜地穿過半掀的窗簾,落在窗座的一隅。
那裡擱著一只透明的水晶花瓶,輪廓細緻,邊緣的雕紋在靜止中泛著些微折射。
瓶中只剩幾根枝條與發黃的葉片,挺直著,被水撐住最後的形狀。
花瓶周圍散落著一圈乾枯的花瓣,貼在瓶身與窗台邊緣,色澤早已模糊,形狀不復辨認。
柔光覆在上頭,留下一層未散的暖意。
花瓶旁,擱著那封信與兩只銀色手環。
信紙表面微微翹起,金屬環倚靠著彼此,邊緣靜靜泛著一點冷意。
靜下來的那處,沒有聲音。
只有時間,還在那裡,慢慢地,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