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校方知道辜雨在外校是儀隊的大隊長,也是帶領過全國儀隊比賽第一名的隊伍後,整個校園彷彿換了另一種眼光看她。
她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否認。只是低調地接受了那份邀請,擔下了教練、顧問,還有第一屆儀隊大隊長的重任。
從那天起,每週二、四的傍晚,當夕陽剛剛要落下,操場就會傳來隊列整齊的腳步聲與號令聲。辜雨站在最前頭,手舉軍指,目光銳利如風中之刃。
她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從來不像一個高一的學生。更像是一個久經訓練的將領,知道怎麼把鬆散的人心拉緊、怎麼讓一個隊伍走出魂。
而在不遠處的大樹陰影下,言炎和周悅希常常靜靜地看著。
「你說她以前是什麼樣的學校出來的啊?怎麼感覺……完全不一樣。」周悅希低聲說著,語氣裡有些驚嘆。
言炎沒回答。只是眨了眨眼,把目光鎖在那個筆直站在操場中央的背影上。
那個他曾經在木桌前教過文法題、一起劃重點、一起在教室背單字的女孩。如今在落日下如一道光,毫不猶豫地引領著別人前行。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人注定不會只留在某個角落安靜地生活,她生來就有光。
而他,只能選擇,不讓那道光孤單。
從那天起,言炎開始習慣在每週的二與四,提早到操場邊坐著,安靜地看她訓練,有時候悅希會帶飲料過來。有時候言炎會把辜雨忘記喝完的水瓶默默收起來,放回她的書包口袋。
有時候言炎會記下辜雨喊口令的聲音頻率,然後在週五的一起讀書時,故意模仿辜雨的語調輕聲提醒她該看的題目。
這不只是喜歡吧,他想。
或許不是。 但—— 如果她是一場行進,那他願意永遠跟在她的節奏之後,哪怕只是一步之遙。
——
操場上的風越來越大,夕陽逐漸隱沒在遠處的山脈後。
辜雨站在隊伍前方,目光如炬,手中的指揮棒劃過空氣,發出清脆的聲音。
「步伐!注意隊形,整齊!再來一遍!」她的聲音清晰而果斷,沒有絲毫退讓的餘地。每個隊員的眼中,都充滿了緊張與專注。
她的身影在夕光中格外挺拔,像是一道無法忽視的光。她每一次指揮,都是一種指向目標的力量。
然而就在這時,隊員之一,拿著操槍的陳昊,忽然做出了一個不夠穩定的動作。他的槍口稍微偏離,差點擊到旁邊的隊員。儘管並未造成真正的危險,但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都停滯了一下。
辜雨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那種從未在她臉上露過的表情——殺氣並非指向個人,而是對於那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她對不負責任的容忍度永遠很低。
「陳昊,注意你的動作!」她強硬地喊道。每個字都帶著壓迫感,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隊員們都低下頭,生怕再次犯錯。陳昊也低著頭,臉上露出羞愧的神色。他的眼神游移,似乎還想解釋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重新站好位置。
辜雨沒有再多說,轉身又開始指導其他隊員。但那一刻,憤怒的情緒像是一團無形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燒,難以平息。她不喜歡犯錯的人,也不喜歡看到自己無法完全掌控的局面。她是那種把一切都做好才會安心的人,無論在訓練、學習,還是生活中。
隨著訓練逐漸進行,她的情緒卻還是沒有完全釋放。她走到場邊,靠近那張坐著的木椅,忽然覺得有些倦怠。腳步聲傳來,微微轉頭,發現言炎已經站在了不遠處,他並沒有開口,僅僅是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
辜雨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隱藏著難以言喻的情感——那是她對自己要求過高的無奈,也是對自己無法原諒的怒氣。她不想再回到隊伍中,心中那股躁動的情緒,讓她難以冷靜。她知道她需要時間,時間讓自己平靜。
站在操場邊,夕光映照在她的輪廓上,彷彿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言炎站在旁邊的樹蔭下,眼睛一直盯著她,沒有多說話。他知道她需要安靜,這樣的情緒發洩對她來說是必要的,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總是這麼苛刻地要求自己。
在那個短短的瞬間,操場上,無數的動作、口令、槍聲,似乎都逐漸遠去,唯獨那份無言的陪伴與守候,仍在悄悄地存在。
言炎的眼神緩慢地移開,望向遠處的天際,心裡突然升起一絲奇異的感覺——她的堅強與倔強,竟然成為了一種讓他心跳加速的力量。
他不知為何,忽然有了一種想要繼續默默陪著她的強烈願望——
無論她是否願意,無論她是否會察覺。
他只是想讓她知道,有時候,站在她身旁,不必說話,也能讓她覺得,這世界並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