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與那個人

我的第一次發病出現的幻覺跟一個同學有關。他在國中時連三年跟我同班，到了高中後又進了同一個班級。班上沒有其他國中的同學，因此他也成了唯一一個知道曾經因害怕被討厭用消極和冷漠的樣子保護自己，又因過於安靜格格不入而總是孤單一人的我的樣子的人。高一時，在班上我仍因不太敢主動找人搭話沒交到朋友，那時我注意到了那個同學有稍微在注意我，還會和其他同學提到我的事，甚至追蹤了我新創的帳號。我一直以為國中的同學都會覺得我很奇怪，都會討厭或不想接近我，因此他對我表現出的好奇讓我內心產生了很大的震盪。但在整個高一我都仍不敢和他說話，而後就迎來高二了。 高二那時我因著母親的期望和對生計的考量選擇了二類組，不喜歡理科的我，因想到未來可能將只能待在自己討厭的領域帶來的失落，還有過了一年仍交不到朋友的孤獨，內心陷入了絕望。此時我在日記軟體上打了一段充斥著對一切價值的不信任和絕望的文字，結果隔天似乎有人寫了一段話回覆。那段話語很溫暖，表達了安慰和理解，我因此相當感動。當時的我不知為何認為那段話是那個同學寫的，於是之後又寫了一封信給他。他回了信之後，到了我的班上一趟，偷偷地來看了一下我現在的樣子。 之後我又繼續用日記軟體和他交流，不知怎麼的這引起了班上同學的討論。在那段交流的時間中，我有次在教室外看到了他在跟他的朋友吵架，理由是他的朋友們覺得不起眼的我不值得他如此關注，他甚至因此向著窗外大叫。我在日記軟體表達了不需要為了我吵架，還調侃了他大叫的事，他因此非常生氣。之後我的手機就被監控了。我受苦於他人的目光和議論，最終連在家裡都不得安寧。他表示這是他造成的，這都是因為他對我的執著和愛。最後，直到腦中出現幻聽，我才發現這一切可能都是幻覺。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後，因為覺得害怕和丟臉，我再也不敢想起或提及那個同學了。 這段記憶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也不確定。而我認為，是想要讓過去的自己被理解的渴望造就了我對那個人的執著，他對我的好奇對我來說是唯一一個自己一直以來的孤獨和不安被看見的機會，我才下意識地把他當成救贖的象徵，相信那段文字出自於他。是對真正的溫暖與愛的不信任構成了我的幻覺的基底，那個人對我單純的注意才因此被扭曲成了恐怖的侵略。那封在誤會下寄出的，單方面敘述著自己的心情的信，大概也只充斥著這樣的我的一廂情願。我因著幻覺再也沒有機會真實的認識或了解他，也因此給他造成了困擾。這份遺憾想必會成為我生命中的一塊深深的黑影。 至少如今，我心中扭曲糾結的孤單與渴望已在書寫帶來的療癒下平息。願下次能帶著平和溫柔的心情，與生命中的下一個人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