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掠過B市最高的大樓天台，穿著黑色風衣的Film纖細的身影周圍一片寂靜。她單膝跪地，手指穩穩貼在冰冷的槍身上，眼睛貼近瞄準鏡，吐出的氣息冰冷帶著一點霧氣。
瞄準鏡中，玻璃窗後那個女人正在說話。穿著藏藍色高級訂製西裝，側臉銳利又優雅，聲音雖然聽不見，但嘴角那道上揚的弧度，卻讓Film停頓了一秒。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一個目標——朝著她的瞄準鏡，微微笑了。Film的指尖滑過扳機，卻沒有扣下去。
耳機內傳來一聲乾脆利落的命令：「擊殺目標N，限今晚完成。」
她知道，這是一場測試。組織懷疑Namtan有問題——這位跨國集團財務顧問的身分太乾淨了，查了半天完全沒有查到一點漏洞，背景乾淨得像是特意設計給他們看的。
她應該毫不猶豫。可她的食指遲疑了幾秒，最終，把槍枝的保險鎖回去。
夜色中，Film站起來，冷冷地收起狙擊槍放到用來偽裝的吉他袋中，轉身離去。
「你沒開槍。」
Love靠在訓練室門邊，盯著剛回來卸裝的Film。她語氣雖輕，眼底卻掠過一抹擔憂。
「難得妳任務失敗」Love靠在房門框上，雙手抱胸看著剛回到據點的Film，「妳連開槍都不開，這不像妳。」
Film把槍收進箱子，聲音冷得像無風的冰面：「狀況不對。」
「哪裡不對？」
「她……她知道我在看她。」
Love愣了下，挑眉，「妳在說目標N？」
Film沒答，只低頭脫下風衣，手指稍稍一緊。
「上面下了新命令，讓我改當她的保鑣。」 Film語調平淡，低頭擦拭著狙擊槍，一言一語像刀割出來的冷。
Love眉頭微皺：「讓你貼身靠近她？組織是信任你，還是……在試探？」
「不重要。」她收起槍械，站起來，黑色T恤勾勒出線條分明的腹肌，「我會查出她到底是誰。」
Love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心中卻多了一絲不安。
Film總是冷靜果斷，從不拖泥帶水，唯獨今晚……她遲疑了。
Love沒再追問，只是默默轉身離開。她知道Film的沈默裡藏著異常，但此刻她也有自己的事要處理。
凌晨，地下醫療站。
Love坐在手術床上，右臂綁著血濕紗布，表情難得露出一絲狼狽。Milk低頭替她消毒，眼神專注。
「痛嗎？」Milk的聲音比往常還低了一點。
「沒有離開妳痛。」Love半是開玩笑，卻又不肯移開視線。
Milk抬眼，凝視她幾秒，「妳說過的，這是最後一次任務。」
「嗯。」Love伸手碰了碰Milk的臉，「下次見面，我就不是組織的人了。」
而此刻的Film，卻被臨時召回本部。
她沒想到，上層竟然改變策略，讓她”保護”Namtan——不再暗殺，而是想辦法接近她、臥底她的圈子，假合作、真監視。
她心中翻起一絲異樣。
組織曾經想殺了這個女人，現在要與她合作？
這是考驗還是老大腦子出了問題？
數日後，Film站在跨國企業的總部門前。穿著黑西裝白襯衫，長筒軍靴，Film以私人安全顧問的身分現身，她行走在大理石地面上，腳步穩健，冷峻的輪廓讓不少職員側目。
辦公室門打開，Namtan抬頭的瞬間，與她四目相對。Namtan穿著合身的淡粉色西裝寬褲，眉眼之間自帶銳利從容。她看到Film的一瞬，微笑著朝她伸手：
「初次見面，感謝貴公司支援安全人員。」
Film握住那隻手，指尖觸及掌心時，感受到一點暖意。
Film冷冷點頭，遞上偽造證件，「我負責您接下來一週的安全行程。」
「原來如此。」Namtan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腳步穩穩停下，與她距離不過兩掌之近。
「怎麼稱呼妳？」
「Film。」
「嗯……不錯的眼神。」她略微傾身，目光像是刻意探進Film的防線。
「這是您的安全距離。」Film語調不變，後退一步。
Namtan嘴角微彎，「妳對每位客戶都這麼冷嗎？」
「不只是對客戶，對每位可能是可疑的目標，更要如此。」
這話說出口，連Film自己都愣了片刻。
她不該說得那麼直接。但Namtan沒生氣，反而笑得更深。
「我看妳，倒像是對我有點偏見？」
Film沒回應，眼神掃過整個辦公室的出入口與監視死角。
她必須提醒自己：這女人不是她的任務目標，是疑點，是陷阱。
但Namtan靠近時，帶著小蒼蘭花香的香水味卻讓她神經繃緊。
太近了。這距離太近了。
當天下午，行程中的一場臨時高級主管會議需要臨時出差移動到另一個城市，Film自然全程陪同。
車內氣氛靜謐，只有冷氣與檔案翻頁的聲音。
「你討厭我嗎？」Namtan突然問。
「沒有。」
「那為什麼一直不看我？」
「我被派來是為了保護妳的生命安全，只要小心妳周圍的一切，並不需要一直盯著妳看。」Film的聲音低冷。
Namtan轉過頭，盯著她的側臉看了幾秒。
「那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那天，是誰在頂樓想要狙擊我？」
Film微不可察地皺了眉。
她看著前方，沉默了一秒。
「我不知道。」
Namtan點頭，「好，那我也不會問第二次。」
她突然笑了笑，向前靠近一點，在Film耳邊說：「我不怕妳來殺我，我只怕妳分不清楚，究竟是誰在撒謊。」
她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卻讓Film心口微微一震。
晚上，公司安排Film入住在Namtan隔壁的客房，臨睡前，Namtan親自來敲她的房門，遞來一杯酒。
「別緊張，不含任何毒素。」
Film接過，沒喝。
「如果我今晚出現在你面前想讓妳幫我藏匿起來，妳會上報給組織，還是……幫我想辦法？」
她像在開玩笑，但Film卻沒笑。
「不回答任何假設性的問題，妳來幹嘛？」
「看妳睡了沒呀。還有……」Namtan停頓半秒，語氣一變，
「確認我在你狙擊鏡下的時候，你心裡，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你拿著槍盯著我的時候，我只想問一句。」
「妳是比較想殺我，還是比較想吻我？」說完笑著往門口走。
Film沉默，臉上毫無波動。
Namtan沒有多說，只是走到門口前，回頭看了她一眼：
「保鑣小姐，今晚妳不用熬夜盯著，我保證我不會逃。」
「我不相信任何人。」Film低聲說。
「好啊。」她笑，「還是妳今晚就在我床邊乖乖看著我睡覺好了。」
門關上前，兩人目光再次交會。
Film終於明白，那天她沒扣下扳機，不只是因為對方的眼神。
是因為這個女人，明明是她應該擊殺的獵物，但那一眼，卻讓她開始懷疑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