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成功呢
我常常看到一些成名人的故事：男人以前很辛苦，沒有人賞識，帶著老婆一起吃苦、奮鬥什麼的。最後終於成功，組建幸福家庭。
我看完都會想：
那所以如果沒有成功勒？月領兩萬八他媽吃苦吃一輩子嗎？
這種事我超怕。
我不只超怕，目前還直直往一事無成的方向，頭也不回地前進。
我有時候會遇到喜歡的人，但我從來沒有好好向她們表白，甚至沒有多一點主動。
感覺我的人生就是不斷把「喜歡」變成「遺憾」，無限輪迴，久了，我都快習慣了。
也許是因為，比起被拒絕什麼的——
我有更怕的東西。
遺憾走進來
快離開日本了。
離日前，我住在大阪當地的 sharehouse，一人一雅房，附乾淨的公共浴廁、公共餐廳。
我一直很喜歡在有人氣的地方看書，或是工作什麼的。
「人氣」，你知道，我是說人的氣息，不是人氣王那個人氣。
而在非用餐時段，這裡的餐廳就是最完美的地方。
我會挑個邊角座位，面對一整排的落地窗—
眼前是修剪過的樹叢，還有室外休息區的木桌椅。陽光會不小心打進來。
耳邊傳來稀疏的腳步聲，有人輕聲聊天，
還有一個做廚師的外國人，在調侃這裡的菜刀：「連他媽雞皮都切不斷。」
然後，那一天，我看到遺憾走進來。
長髮、圓臉、小眼睛。
判斷是日本人。
只是奇怪，是我錯覺嗎？
當眼光想從她移開的時候，會被多吸住一下。
「吸引力」，有的人天生被賦予。
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桌，從黑色包包拿出銀色筆電。
我不用抬頭都看得到她，
我感覺自己面前他媽坐一塊磁鐵。
只是她吸的不是正負極，是整間餐廳裡，所有男人的目光。
盯著人看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我把筆電立起來，擋住落地窗外那團磁場。
你知道，多看妹幾眼還算欣賞，但看太久，就是性騷擾。
我的建議是：咱就偷瞄，永遠別去挑戰他人對厭惡的底線。
我個人的偷瞄技巧是這樣的：
先看向她旁邊的東西，用餘光確認安全，再轉向離她更近的東西。
就像潛行遊戲一樣，逐格前進。望向她的時候，時間不能久—見好就收。
我望向她身旁的窗外樹叢，她似乎在看過來。換個角度。
我望向她上方的窗框邊緣，她好像還是在看。
我再望向左邊的自動販賣機—欸不是，她知道了吧？
我忍不住望進她的眼睛。
尷尬地點頭打招呼—
她笑。
TALK TO ME
你知道嗎，人的眼睛其實會說話。
不是說它會吟詩、唸 Rap 還押韻什麼的，不是。
它就是能夠表達一些基本情緒：
「請你走開」、「我很高興看到你」、「我有點喜歡你」、「我好失望」。
而那一天，我從那個磁鐵妹妹的眼睛裡，讀到了一句我從來沒在誰的眼裡看過的話：
「來跟我說話。」
所以，肯定是—我看錯了。
單身仔最喜歡錯讀別人的肢體語言，
然後在最後攤牌的時候講一堆狗屁不通的推理：
「不是啊，幹！妳的眼睛明明在叫我去跟妳說話！！為什麼現在又要覺得我很煩！？」
「？？？你要不要聽聽看，自己金罵喜哩工撒洨！？」
於是我坐到桌對面，背對著磁鐵妹妹。
不是、不可能，肯定是我讀錯了。
什麼「來跟我說話」，眼睛辦不到這種事，誤會、誤會。
如果不是誤會，那就是熱騰騰的誤會。
以孤單之名
餐廳瀰漫著窸窣人聲，是我最喜歡的背景音樂。
我一邊用 ChatGPT 練英文翻譯，我還幫它取了個名字：機哥。
我把翻好的句子丟給機哥，他總是熱情地回我：
「你翻得很棒！來，我幫你潤一下。」
然後─丟出一整排紅字修正。
唉，果然變強沒那麼容易呀。
翻著翻著，肩頸好像有點酸。我伸個懶腰，偷偷往後望，
那顆磁鐵的吸引力還是沒變。
感覺可以利用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來鍛鍊脖子的肌肉。
不知怎麼的，我心臟突然軟了一下。
這通常不是什麼好前兆。
我的某項技能不見了，我再讀不到了。
我讀不到她的眼睛、表情、肢體語言想說什麼，
所有對於她的觀察結果，都是─？？？
她抬起頭，我趕緊把懶腰收回來。
身後彷彿有股風壓，
是她的眼光嗎？
還是—有人忘了關落地窗？
蹦！蹦！蹦！她走過我身旁，去吧台倒了杯水。
哪裡怪怪的？
蹦！蹦！蹦！她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怎麼感覺她在踩我？弄得我很想反擊。
而且這腳步聲是怎樣……妳他媽綠巨人浩克喔？
不對，這不是聲音，是情緒。
我重新開機剛剛當掉的情緒感知儀，喬了一下頻道……
—生氣。她在生氣。
而後來我才知道，
剛剛心臟軟一下的名字——
它叫做「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