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大汗,汗流浹背,邊吃邊喝水的他,是自討自苦自虐自得,吃特辣嘛,為什麼要吃到這個等級呢。他一手湯匙一手紙巾,擦著汗擦著鼻子邊吃著。在我們交談之間,桌上提供的餐巾紙已經用完,還得請服務生添加,更不用說提供的桌上小水壺也見底,我像看齣劇,一個人如何虐待自己。我並不覺得他是會吃辣的人,我反而覺得我才是會吃辣的,一口一口在嘴裏慢慢發酵,偶而喝一口水,減緩口腔麻辣。隨著他的講話鼻音愈來愈重,光是紙巾擦拭髭處是不夠的,他忽然起身離開座位,我疑惑時,他比著鼻子,指著洗手間,我點頭。我知道他是要去擤鼻涕,嗯,還算衛生,沒有在座位上吃著咖哩時擤。
原本以為玩SM的男性都很粗獷魯莽,但dt意外的讓我覺得非常紳士,稍微加了點分數。
他回到座位,我忍不住開口,「吃到特辣,這是何苦呢?你不覺得應該適中恰當即可——」髭鬍剃淨仍見的他眼神指著盤內沒有挖到的部位,「你要不要試吃一小口?既然你可以吃辣,要不要試吃不同層級的『辣』?」那双眼睛充滿著挑釁意味,不甘示弱的我持著湯匙勺了一口他還未動到的盤飧,直往嘴裏。還未咀嚼吞嚥,便已經受不了辣度,連忙抓起餐巾紙整口吐出,他遞來水杯,我大口飲入,要化解嘴裏辛辣。「還好嘛?」他遞了自己的水杯給我,方便我吐出,先前的水是漱口。
跟經過的服務生再要了空杯,他現在的話語,聽來都是假惺惺。「需要幫你再倒水嗎?」我直爽地伸手,再連忙喝了一口。「你有覺得水的味道特別清晰吧——日常平淡無味的白開水這時候特別不同。」
手中的水,是解口裏的辣,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他說的話不是什麼大道理,我懂的,此時白開水真的勝過各式飲料酒品。「你有憋氣過吧?無法自由暢快地呼吸,等到能夠吸入新鮮空氣時,原來我們平常吐吶呼吸是多麼的珍貴——」
漱淨嘴裏辛辣後,我耐著火問著他,「你想說什麼?」我不是他學生,我並不需要他上課說教。
「我想說的是——」dt的臉相當正經,「你有憋氣過嗎?」他問,問得是我好像從沒憋氣過似的,即便游泳沒能成為競速選手,跳下游泳池也能來回游個幾圈。「你要不要試試看,我數到三,你吸一口氣憋到受不了為止——」明明內心有所抗拒,卻也照著dt的話憋氣直到張開嘴巴用力呼吸。空氣裏的味道忽然変得像是有形狀似的,桌上咖哩上面一圈,附近噴了香水的客人方向,甚至端盤上桌的服務生,每一個都有他們的模樣。「你施了什麼法術?」我問。
他笑著搖頭,「禁羈与SM相同喔,離開平常熟悉的再回來生活,才會更加珍惜——」dt說起了他的理論,「當人型犬也是一樣。好好的人不當,為什麼要當狗?因為失去与獲得是一體兩面——也許久了,你會發現『好好的狗不當』,為什麼要當人——」
「我又沒有說我要當狗,你幹嘛講『我』?」我抗議質疑著。
髭鬍青的一圈嘴張口微微上揚嘴角,「我講得太順口,抱歉。」他道歉我接受,還算有禮貌。他看著我,眼神專注得讓我頓時欣賞起了他,察覺尷尬時,我隨口問了「你跟小曼⋯⋯還有阿布先生很熟?」
「阿布比較熟,畢竟認識很多年了。小曼是他的女奴,所以也跟著熟起來——」他扒完了盤內米飯,一副心滿意足。我根本覺得如果我不在場的話,他一定連盤子都持起來舔。想到這畫面,我忍不住笑了,他盯著我看,我倒是對他怎麼話沒講完,然後呢充滿好奇。我開口問,他那張壞男人的臉真是欠揍。「你想聽的話,等會離開這陪我在學校裏散步消化,我就跟你說,我怎麼認識阿布的,還有我所知道的小曼——」他擦拭嘴巴的微笑真是邪惡,用著勾引人的話題,讓我走進他的迷魂陣,我是真的滿想要知道更多阿布及小曼的。我被他「牽」著走,竟然是用這個方式讓我本來預計請他吃完飯後就互不相欠的打算全部灰飛。
步出了了咖哩連鎖店,我隨著他慢行在思本大學校園內,他真是會吊人胃口,或者該說口才很好,果然是站上講台的教授,沒有一點說話本事也很難鎮得住台下這麼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