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辰、江君皓
淩晨兩點三十分。
基地內部依然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進入了作戰待命狀態，武裝小隊像水流般穿梭在走廊之間，彼此交錯而過，卻少有言語。
葉玗空背著配裝簡單的戰術背包，站在集合點，一如既往地沉默。
王凱逢正一邊檢查裝備，一邊低聲對旁邊的南宮千雨說：「我總覺得這次，跟以往打幻獸不太一樣……」
南宮千雨冷冷地回了一句：「因為這次是人。」
陸鐵蘭和楊曉穹在一旁整理裝備，氣氛也異常凝重。
陸鐵蘭忍不住輕聲抱怨：「唉，還以為打的是怪獸，結果變成打人，這哪行啊……」
楊曉穹鼓著嘴，明明也很緊張，卻仍努力打氣似地說：
「沒關係啦，我們都說好啦，盡量打暈嘛！萬一真的不行……呃，再說！」
她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加油打氣似地雙手握拳。
白彩苓走過來，目光在眾人身上輕輕一掃，語氣平靜：
「記住，敵人不會因為我們手下留情而留情。動手之前，先確保自己能活著回來。」
說完，她站到了葉玗空旁邊，一同默默等待出發。
夜風從敞開的側門吹入，帶來一股潮濕而寒冷的氣息。
不遠處，韓嫣與韓烈也正帶著韓氏第一中隊整理隊形，彼此默契而沉穩。
雙方已經在昨日會議後進行了短暫磨合，雖談不上完全信任，但至少形成了基本的作戰協調。
「全體注意！」封墨的指令通過無線耳機傳來，聲音乾脆有力。
「作戰小組即刻出發，目標：A區廢棄水泥廠，任務：滲透破壞＋情報收集。遇敵根據現場情況靈活應對，確保自身安全為最高優先。」
「行動代號——夜鷹。」
葉玗空拉下戰術面罩，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靜到冷冽的眼睛。
眾人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點頭。
行動，開始。
◇
夜色下，幾輛低噪聲的戰術運輸車疾馳出基地，沿著封鎖線一路滑入廢墟地帶。車內氣氛壓抑而緊張，只有無線通訊中偶爾傳來各隊報告位置的低語。
葉玗空與王凱逢、南宮千雨、陸鐵蘭、楊曉穹、白彩苓同車，屬於先遣小組。
韓氏中隊則作為第二波後援部隊，負責接應與火力支援。
葉玗空倚靠在車窗邊，沉默地注視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物。
黑暗、破敗、焦土。
這片土地，早已沒有昔日的生機，只剩下殘破的骨骸與偶爾閃爍的金屬反光。
一種無聲的預感，在他心底慢慢蔓延開來。
——今晚，將不止是一次普通的滲透。
他按了按耳麥，確認通訊正常。
「玗空。」
旁邊，楊曉穹小聲叫他，語氣有些小心。
「嗯？」葉玗空側頭，看她一眼。
「等一下……我會跟在你後面，可以嗎？」
楊曉穹眨著眼，像是在請求庇護的小動物。
葉玗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輕聲說：
「別落隊就好。」
楊曉穹聽見後，輕輕鬆了口氣，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王凱逢在一旁也笑著伸手揉了揉曉穹的頭，「放心啦，有玗空帶著妳，出事的話也是他先擋在前面！」
陸鐵蘭在旁邊附和，「對啦對啦！玗空超可靠的～」
南宮千雨靠在座位上，懶懶地吐槽：「你們也不要什麼事都丟給玗空好嗎……」
白彩苓則淡淡地補了一句：
「誰叫他靠譜。」
這種半打鬧半認真的小互動，讓車廂裡原本緊繃的氣氛緩緩鬆動了一些。
但葉玗空只是靜靜聽著，沒有太多反應。
他心裡明白，一旦真正踏上戰場，這些溫柔和輕鬆，將會瞬間被血與火吞噬。
◇
行動開始前十分鐘。
小隊在距離目標地五百米的荒野下車，轉為徒步前進。
目標地，位於一片廢棄工業區深處，昔日的高牆與水泥設施已經半塌，只剩下鋼筋外露的骸骨。
但就在這片看似死寂的廢墟中，隱約有微弱的燈光閃動。
小隊立刻分散成戰術隊形，緩慢接近。
葉玗空走在最前方，白彩苓與南宮千雨分別擔任側翼偵查，王凱逢與陸鐵蘭、楊曉穹殿後，保持警戒。
夜色濃重，呼吸聲和沙石碎響交織成低微的背景樂章。
突然，葉玗空停下腳步，抬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前方，廢墟深處，出現了兩道身影。
——穿著一身黑青配色的輕鎧，應該是變革者風格的戰衣，但這兩人的動作與氣息，卻異常……乾淨。
不像情報中提到的，變革者成員是由人體實驗和移植拼湊而成的怪物，眼前這兩位並沒有那種怪異、扭曲感，反而更像真正受過戰鬥訓練的人類。
葉玗空目光微凝，手心緩緩扣緊了武器。
而那兩人，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
一道帶著金屬護甲的拳套亮起微光，另一人則將一柄巨大的斬首刀架在肩上。
廢棄水泥廠，夜色如鉛。
兩方人馬，在斷垣殘壁間對峙。
那兩名陌生的變革者，立於半塌的鋼筋結構前，一左一右分列。
左側，是身形結實、眼神清澈的黑髮青年——顧延辰。
右側，則是笑容憨厚、背負著巨型斬首刀的稚氣青年——江君皓。
他們身上沒有扭曲畸變的氣息，反而散發出一種極度純粹的人類戰意，與小隊以往見過的那些擬態人、失控體完全不同。
「小心，這兩個人不一般。」白彩苓低聲提醒，身體微微下沉，進入戰鬥姿態。
「……嗯，應該和我們一樣是魂核者。」南宮千雨冷冷補充，雙手已經拉弓預備，蓄勢待發。
陸鐵蘭晃了晃重型大劍，咬了咬牙，小聲嘀咕：「還、還是盡量打暈……吧？」
楊曉穹將長槍引至身後，緊張地握緊拳頭，眼神堅定而微微顫抖。
而葉玗空，只是靜靜站在最前線，神情冷淡，眼神如同無波的深水。
對峙僵持僅僅持續了數秒。
下一刻，顧延辰率先出手！
他右拳一振，拳套表面的能量紋路亮起，整個人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般逼近葉玗空！
江君皓則大吼一聲，提起超長巨刀，朝南宮千雨和王凱逢的方向橫劈而去！
局勢瞬間爆發！
葉玗空在顧延辰爆衝而來的瞬間，腳尖一踏，身形如影般後撤，但他並未完全退開，而是順勢斜切一個角度，冷靜地迎向顧延辰的側翼！
戰場中心，力量與速度的對撞在一秒內爆發！
顧延辰的拳風銳利沉勁，帶著爆裂般的壓迫感，但葉玗空以幾乎毫釐不差的身法閃過，反手一掌打向顧延辰的肋側！
砰——！
兩人第一次硬碰，氣浪炸散，碎石飛濺。
另一邊，江君皓的巨刀呼嘯而至！
王凱逢閃身側避，南宮千雨冷靜地滑步後撤，隨即拉弓射出連環爆裂箭，逼迫江君皓停下腳步。
「小心！這傢伙力氣大得離譜！」王凱逢驚呼。
「不用你說。」南宮千雨冷冷回應，迅速重新佈局。
陸鐵蘭和楊曉穹則小心翼翼地繞向兩側，尋找突破口，但始終不敢輕易下死手。
而在短暫交手之中，葉玗空已經注意到。
顧延辰下手雖狠，但每一次攻擊，幾乎都刻意偏開致命部位；江君皓雖然猛，但動作中有著明顯的「保留」。
——他們，不是單純要殺人的。
葉玗空心中一動，目光深了幾分。
但他並未心軟。
戰場上，一瞬間的猶豫，就能換來血淋淋的代價。
於是，在顧延辰再次出拳時，葉玗空毫不猶豫地反撲！
他像捕捉破綻的獵豹，腳步一錯，身形切入對方防守死角，右手掌刀般劈向顧延辰的頸側！
力道控制得剛好——既能讓人失去戰鬥力，又不至於致命。
顧延辰眼神一震，堪堪側身閃過，但左臂被葉玗空劃中，整個人向後連退兩步！
這一手果斷又無情的進攻，讓後方的王凱逢等人都微微一驚。
「……玗空，動作好快。」王凱逢低聲喃喃。
「而且完全沒有猶豫。」南宮千雨輕聲道，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
他們都意識到了——
在這種第一次面對「人類」的戰場上，真正無聲跨過心理門檻的人，竟然是葉玗空。
江君皓揮舞著巨大的斬首刀，繼續與王凱逢、南宮千雨交手。
王凱逢的動作銳利，但在一個閃躲的瞬間，還是下意識地收了力，避開了江君皓要害的位置。
這一絲遲疑，讓江君皓敏銳地察覺到了。
「這群人……動作怪怪的啊。」江君皓低聲咕噥。
他一邊應付南宮千雨的擾敵箭矢，一邊退回顧延辰身邊，喘息著低語：
「阿辰，這些傢伙……感覺跟我們一樣強。」
顧延辰瞥了他一眼，拳頭微微緊了緊。
「……魂核覺醒者？」
他語氣裡帶著幾分警惕與疑惑。
「莫非……是其他勢力的人？」
話音未落，前方葉玗空的身影如影隨形，再度無聲逼近！
顧延辰來不及多想，立刻架起雙臂接住葉玗空鋒銳如刃的一擊，雙方氣勁交錯，氣浪震得周圍碎石四散飛濺！
戰場另一側，局勢更加吃緊。
因為內心的猶豫，陸鐵蘭、南宮千雨、王凱逢即使配合緊密，但總在關鍵時刻下意識收手，力道與反應慢了半拍。
而楊曉穹，身形最靈巧卻也是最脆弱的她，終於下定決心，衝上前以長槍直擊江君皓的左下盤死角，意圖先廢掉對方的行動。
江君皓沒有坐以待斃，他提振士氣般地大喝一聲，在楊曉穹遲疑不決的攻擊中找到了破綻，粗壯的身軀繞過了槍身，硬生生地用肩膀給楊曉穹的胸口沉痛一擊。
「啊——！」
楊曉穹悶哼一聲，整個人被打飛出去，
「曉穹！」
白彩苓知道這一擊不輕，連忙衝上前，用同樣纖柔的身體接住了被撞飛的楊曉穹——白彩苓也被那股力量震得連連後退，直至兩人都跌坐在地。
江君皓沒有下重手，只是這一擊相當結實。
「人沒事吧！」王凱逢大驚，立刻朝兩人的方向衝去。
陸鐵蘭也急忙退回兩人倒地的位置，側身擋在楊曉穹前方，舉起重型大刀警戒。
「我沒事……！」
楊曉穹咬牙撐著身體想爬起來，聲音微微顫抖，但眼神依然堅定，白彩苓也只是搖了搖手，示意自己並沒怎樣。
那一刻，小隊氣氛徹底緊繃。
王凱逢咬牙看向江君皓，目光中閃過壓抑的怒意，但還是努力壓制住了自己。
南宮千雨則是迅速調整位置，拉弓緊緊鎖定江君皓的動向，氣息變得冰冷如霜。
白彩苓也爬了起來，目光飛快掃過全場，冷靜地判斷局勢。
而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唯一真正沒有遲疑的人，是葉玗空。
他幾乎在楊曉穹倒下的瞬間，已經果斷出擊。
身影如同黑色閃電，從顧延辰的防線中穿插而過，一個急速迴旋，腳尖點地，再度逼近顧延辰的肋側！
顧延辰急忙側身格擋，勉強化解，但額角已隱隱滲出冷汗。
——這個人，不一樣。
他心中警鐘大作，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壓迫感。
葉玗空每一次出手，都是直接取向要害，但每一次又精準控制在「致癱」而非「致命」的界線上。
冷靜，狠厲，乾脆，不像一個少年，反而像一把經過無數血火錘鍊的刀。
顧延辰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江君皓也在另一側感覺到了壓力，迅速朝顧延辰靠攏。
「阿辰，這個人有點猛！」江君皓低聲催促，望向了氣場和其他五人截然不同的葉玗空。
下一刻，戰鬥爆發。
葉玗空身形游走如鬼魅，腳下的步伐幾乎不著痕跡，一個晃身，幽靈步瞬間展開，直接切入顧延辰與江君皓的攻擊間隙！
南宮千雨拉滿科技弓，冷靜無聲地射出一枚束縛箭！只希望能支援葉玗空的戰鬥。
嗖——！
束縛箭尾端展開細緻的能量鎖鏈，精準纏住了江君皓的右臂！
「捉到了！」南宮千雨眼神一凝。
但下一秒——
「吼啊啊啊——！」
江君皓怒吼一聲，肌肉膨脹，巨力爆發，硬生生撕裂了束縛箭的能量鎖鏈，鐵鏈炸裂成光屑！
南宮千雨的表情第一次露出驚色。
「……怎麼可能。」她低聲道。
江君皓咧嘴一笑，將巨刀重新扛在肩上，像頭脫困的猛獸般咆哮著衝向葉玗空！
葉玗空沒有任何神色異動，只是迅速施展幽靈步，行蹤如影，短短幾個呼吸之間，便與顧延辰和江君皓交鋒了數個回合。
顧延辰冷靜應戰，拳套綻放出炙熱的衝擊波，但無論他怎麼出拳，總像是差了半步，打不中那個游走於生死縫隙的少年。
葉玗空目光沉靜，手中星之左手微微泛光。
在一次交錯間，他伸手，毫不猶豫地一把攫住了江君皓斬首大刀的刀背！
「——？！」
江君皓大驚，感覺自己那柄重得可怕的巨刀，竟被單手死死扣住，紋絲不動！
「這傢伙也太誇張了吧！」江君皓震驚大喊。
不只是江君皓，連顧延辰也在瞬間露出一絲罕見的凝重。
以二敵一，竟還無法將他拿下？兩人急忙後退，拉開距離。
「……那人的左手有古怪。」顧延辰壓低聲音，警戒地說。
「他也是移植？『九淵會』以前有跟這種傢伙接觸過嗎？我怎麼不記得！」江君皓疑惑地咕噥，神色警惕。
「不像。」顧延辰沉聲，「再試探看看。」
雙方再度交鋒！
葉玗空的幽靈步速度再次提升，腳步輕盈如虛影，殘影重重。
逆影——幽靈步第二式，無聲展開！
顧延辰與江君皓只覺眼前一花，葉玗空的身影彷彿分裂成數個，在夜色與塵煙中交錯閃現，真假難辨！
「阿辰！這人……越來越像鬼了啦！」江君皓慌張地嚷嚷。
顧延辰咬牙，眼中爆出戰意！
「……別怕，我來！」
轟！
一股炙熱而熾烈的氣流自顧延辰體內爆開——
赤紅色的鬥氣如火焰般纏繞全身，氣場一瞬間壓倒了整個廢墟！
「魂核覺醒者……！」王凱逢臉色一變，驚聲道。
白彩苓迅速後撤，冷靜分析著局勢變化，但看著葉玗空孤身一人作戰的背影，難免露出擔憂的神色，抿了抿下唇。
楊曉穹依舊坐在地上，驚愕地望著戰場中央那如烈陽般爆發的身影。
只有葉玗空，仍舊冷冷站在原地，無動於衷。
「你認真的？！」江君皓大聲勸阻。
顧延辰身處鬥氣旋渦中，微微一笑，眼神燃燒著高昂的戰意：
「——我會留手！」
話音剛落，他攜帶著驚人衝擊力，直接衝向葉玗空！
但這一次，葉玗空不再只是單純閃避。
在高速對戰中，他的眼神漸漸變了。
他的規則視界，本就是看見萬物存在規則的能力，而他在這場激戰中，一次也沒有使用過。
不如說，他刻意不去用，因為他知道那是相當危險的能力。
但在戰鬥交鋒得越來越激烈，不知不覺間，他的表情越來越冷，從原本的平淡變成了——極致的冷。
規則視界——被啟動了！
顧延辰猛然逼近，葉玗空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冷笑。
下一刻。
顧延辰只覺得自己被一雙無形的、龐大而古老的視線盯住了。
那種感覺，如同被某種超越一切的存在從高處俯視，靈魂深處被冰冷地審視著——
你，將死。
僅僅一瞬間，顧延辰全身的鬥氣像被掐滅的火焰般熄滅，膝蓋一軟，單膝跪地！
「阿辰？！」江君皓大驚失色，連忙衝上去，一把攙扶住他。
江君皓滿臉驚怒地轉向葉玗空，質問：
「你對我朋友做了什麼？！」
葉玗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們，眼中一片死寂。
江君皓心裡一凜，連忙大聲喊道：
「我們不打了！不打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們，前面是九淵會的地盤，裡面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喔！」
說完，他扛起狀態不穩的顧延辰，迅速消失在夜色與殘破的廢墟中。
只剩葉玗空與小隊成員，靜靜站在破敗的戰場上，
任由夜風呼嘯，吹散方才一觸即發的殺意與熱血。
〔可追蹤IG：@scaleb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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