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穹
當葉玗空和小隊其他成員拖著滿身塵土與傷痕回到雲氏企業本部時，時間正值中午。
基地外牆在陽光下閃耀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高聳圍牆內外，皆是持槍巡邏的擴導者與新裝備的監控塔。所有人都疲憊得像即將散架的布偶，卻在踏進這片熟悉的土地時，無聲地松了口氣。
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完全放鬆，就在返回接待區時，被守候多時的工作人員告知了一個震撼消息：「韓氏企業的空艇部隊，預計明日上午抵達本部。雲副指揮要求所有突破第三道門以上的成員，務必列席明日會議。」
這句話，如同悶雷在眾人心中炸開。
「什麼？」
王凱逢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地低呼。
「韓氏企業？不是一直自持獨立嗎？怎麼會……」南宮千雨神色微變。
「怎麼回事？為甚麼要集合？」陸鐵蘭一邊大聲嚷嚷，一邊狀況外的樣子。
白彩苓微微抬眸，目光深處掠過一絲警惕與凝重。
葉玗空則靜靜站在一旁，沒有出聲，但心中也泛起了隱隱的不安。
這時，雲日深現身了。
他神色沉穩，如同常年駐立於風暴之眼的冰冷岩石，語氣不疾不徐：
「——所有突破第三道門的人，我們都需要。」
韓氏企業的人也突破了？眾人面面相覷，接著同時看向葉玗空，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件事——秘笈複本。
看來，韓嫣收到秘笈後，並沒有白費葉玗空的苦心。
他們也有高手讀懂了葉玗空的秘笈真意，並成功讓韓氏企業的擴導者兵力完成一次升級。
雲日深簡單的一句話，沒有多餘說明，卻暗示了這些事情，如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口上。
空氣，霎時變得凝滯。
葉玗空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瞬間，連一向淡定如白彩苓、冷靜如南宮千雨的臉色，都隱隱有些繃緊。
但雲日深沒有立刻解釋更多。
他只是淡淡補充了一句：
「明日，韓氏企業到達後，我們會一起開會，詳細說明。」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開，留下一室壓抑的沉默。
眾人對視一眼，神情各異，卻誰也沒開口打破這份即將壓垮人的靜謐。
◇
葉玗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他曾經無數次進出過的空間，簡潔、冷清，只有床鋪、桌椅與一面單薄的衣櫃。
窗外，正午的陽光像細針一樣透進來，灑落在灰色地板上。
但此刻，他根本無力去在意這些。
身體的疲憊幾乎壓垮了他。
即使內心有千百個疑問翻湧，他仍然在將門輕輕關上後，直直倒在床上。
呼吸間，是熟悉的鐵鏽與塵埃味。
意識在沉重如鉛的疲勞中，一點點下墜。
葉玗空閉上眼，只來得及想著——
「……明天，一定不會是簡單的一天。」
然後，他沉沉睡去。
◇
當天夜晚。
一陣細微的敲門聲，將他從半夢半醒中喚醒。
葉玗空睜開眼，一時之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又是一聲，輕輕的，卻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堅持。
他撐起身，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門前，扭開門把。
映入眼簾的，是楊曉穹。
少女披著一件薄外套，髮絲微亂，臉上帶著未及掩飾的緊張與一絲……不安。
「……葉哥。」她抬頭，聲音輕得幾乎要被夜色吞沒。
葉玗空眨了眨眼，有些遲鈍地問：
「怎麼了？」
楊曉穹咬了咬唇，似乎在鼓起勇氣。
最後，她小小地開口：
「我……我有點睡不著，可以、可以跟你聊聊嗎？」
葉玗空微怔，隨即輕輕側身，讓開門口。
「進來吧。」
葉玗空側開身子，楊曉穹輕手輕腳走進房間。
室內只開著一盞小燈，光線柔和地灑在灰白牆面上，勾勒出兩人的輪廓。
葉玗空關上門，轉身時，看見楊曉穹抱著他的枕頭，站在床邊，有點不安地捏著枕角。
「怎麼了？」他輕聲問。
楊曉穹踟躕了一下，像是在找勇氣，最後小小地開口：
「凱逢哥跟我說了……」
葉玗空挑眉，「說什麼？」
楊曉穹咬了咬唇，有些扭捏地說：
「說當時，是你第一個發現我不見了……還很緊張地發了超大的火，是真的嗎？」
房間裡一瞬間安靜下來。
葉玗空本能地別開眼，有點不自在地咳了咳，撓了撓後腦勺，嘴硬地回答：
「……忘了，太久以前的事了。」
「騙人！」楊曉穹立刻瞪圓了眼睛，把懷裡的枕頭朝他狠狠砸了過去。
「欸！」葉玗空反應不及，被枕頭正中胸口，後退了半步。
楊曉穹叉腰氣呼呼地說：「害我白感動了啦！結果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葉玗空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嘴角卻不自覺微微翹起。
他伸手拍了拍那個被砸過來的枕頭，聲音柔和了下來：「……就算我不說，你也該知道吧。」
楊曉穹愣了一下，眼眶忽然有點酸酸的，但還是倔強地別開臉，小聲哼了一聲。
「……才沒有呢。」
兩人相視一笑，房間裡的氣氛，從初時的局促，慢慢轉為溫暖。
窗外夜風輕輕掠過，帶來隱隱的潮氣。
楊曉穹抱著枕頭，在床沿坐下，腳尖輕輕點著地面，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葉哥……」
她頓了頓，眼神有些閃爍。
「嗯？」葉玗空應了一聲，低頭拉著毯角，沒注意到她的猶豫。
「明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准丟下我喔。」楊曉穹抬眼看著他，認真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稚氣。
葉玗空看著她，眸色微動。
沒有多餘的承諾，也沒有任何遲疑，他只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
「嗯，不會丟下妳。」
楊曉穹嘴角慢慢揚起，眼底亮得像是夜空中藏不住的星光。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楊曉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那我回房間了。」她抱著枕頭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葉玗空點了點頭，目送她走到門邊。
楊曉穹剛拉開門，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歪著頭問：
「……對了，以後我不想叫你葉哥了，可以改叫玗空嗎？」
葉玗空一愣。
「為什麼？」
他是真不懂女孩子那些細膩的小心思，只覺得奇怪。
楊曉穹眼底劃過一絲微妙的笑意，但沒有解釋，只笑嘻嘻地說：
「就想叫啊～」
葉玗空聳聳肩，隨口道：
「隨便妳。」
楊曉穹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沒有失望，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她轉身，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門板落下的那一瞬間，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楊曉穹猛地握拳，在胸前做了一個小小的慶祝動作，像個完成了秘密成就的小孩。
然後，她踏著原本平穩的步伐，悄悄變得輕快了起來。
走廊長長，夜色漫漫，但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微光上，輕盈而燦爛。
隔日清晨。
天剛破曉，基地上空已響起了低沉而有節奏的引擎轟鳴聲。
葉玗空穿上戰鬥服，走出宿舍樓時，發現基地內外的氣氛已經變得異常緊繃。
巡邏的人手增加了一倍，機動隊的小型裝甲車也調動到了外圍待命，仿佛在迎接什麼不可小覷的存在。
天空中，一點銀白色的光點自遠方地平線逐漸放大。
隨著距離拉近，龐大的韓氏企業空艇群如同掠過晨霧的巨鯨，沉穩而有壓迫感地逼近。
那是一支足以作戰的小型艦隊，最前方為指揮艇，後方緊跟著數艘輕型武裝艇與後勤支援艇，機翼邊緣隱隱閃爍著韓氏企業的徽記——一抹如劍般銳利的冰藍色。
地面指揮中心傳來通訊聲：
「韓氏企業空艇隊，進入指定降落區。所有人員進入警戒待命狀態。」
葉玗空和王凱逢、南宮千雨、陸鐵蘭、白彩苓、楊曉穹六人小隊也被列入了現場迎接名單。
他們站在基地主中庭的側邊，看著那片遮蔽了半個天空的空艇艦群緩緩降落，心中各自懷著不同的情緒。
「氣勢也太誇張了吧……」陸鐵蘭小聲嘀咕，忍不住抱怨。
南宮千雨雙手抱胸，冷冷道：「這不是來觀光的，這是來作戰的。」
「好帥啊……」楊曉穹則是仰著頭，眼中帶著閃閃亮亮的憧憬。
葉玗空靜靜地站在隊伍邊緣，目光平靜，但指尖卻微不可察地收緊。
隨著空艇穩定降落，艙門打開，一隊隊韓氏企業的擴導者步伐齊整地走出。
為首的，是熟悉的三個身影——
韓烈，韓嫣，韓櫻。
韓烈一身黑紅戰服，氣場如同烈火逼人；韓嫣則依舊冷冽如冰雪，眉眼間多了幾分沉靜；而韓櫻，則是笑意盈盈地跟在姐姐身後，明亮而輕快，宛如初春的風。
韓氏代表團整齊列隊，氣氛自然而凝重。
韓烈走在最前方，眼神如刀，與站在基地前方等候的雲日深隔空對視。
兩股強大氣場無聲交鋒，基地中庭的氣壓彷彿也隨之沉重了一分。
雲日深邁步向前，站定，開口：
「歡迎，韓氏企業代表團。」
韓烈點頭，語氣乾脆：
「彼此彼此，接下來的戰局，還請多指教。」
兩人言辭克制，但那份劍拔弩張之下的微妙信任，已經悄然成型。
短暫寒暄後，所有高層與重要成員在基地內部最高安防的戰略大廳集合。
一場關乎未來生死存亡的聯合會議，即將正式開始。
葉玗空一行人也跟隨在人群之中。
在走向大廳的路上，楊曉穹悄悄靠近葉玗空，輕聲喚了他一聲：
「玗空。」
葉玗空微微一愣，轉頭看她。
楊曉穹笑了笑，那笑容有種說不出的堅定與輕快。
葉玗空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
◇
戰略大廳。
圓形的會議桌上，已經排列好了各企業的標識，雲氏、韓氏並肩而列。上方的全息投影儀緩緩啟動，一幅幅刺眼的戰場影像浮現在半空中。
雲日深與韓烈並肩而立，眾人靜靜就座。
雲日深的目光掃過所有人，語氣低沉而堅定：
「——現在，我們開始。」
會場燈光微微變暗，僅剩中央投影那抹冷光閃爍。
戰略大廳內，一片寂靜。
只有全息投影儀運轉時，低微的嗡鳴聲在空氣中迴響。投影幕上，浮現出一片深沉的黑色背景，隨後，一行簡潔有力的字體緩緩顯現：
【機密級情報：變革者組織概要】
雲日深站在中央，雙手背負在身後，神色凝重而冰冷。
「各位，」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重量，「現在，正式公開我們迄今為止對變革者組織的掌握情況。」
畫面切換，一組組資料流迅速翻滾，最後定格在一幅令人心悸的結構圖上。
那是一個龐雜交錯的組織網絡，像極了癌細胞在人體內瘋狂擴散的脈絡。
「變革者——」封墨走到一旁，補充說明，「原本只是一個極端主義的秘密團體，信奉『人類進化需強制推動』的理念。」
「但在末日災變後，他們掌握了幻獸裂核相關技術，並以極端手段，開始了人體改造實驗。」
投影畫面一張張翻過。
有被迫接種裂核物質而失控變異的失敗體；有被粗暴移植異種基因的改造者；更多的是那些根本來不及發出求救、就被完全異化的人們。
每一張畫面，都像是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敲打著在場每個人的心臟。
「成功率不到5%。」韓嫣翻著手裡的資料，打破短暫的沉默，將遮擋她視線的銀白長髮撥到了耳後，低聲說：「但那5%的成功者，成為了變革者的主力戰力。」
她的語氣冷冽，像冰刃滑過血肉。
「他們不是自然的擴導者，」韓嫣接著補充，神色罕見地認真起來，「而是……被人用痛苦和血淚拼湊出來的怪物。」
場內氣氛越發沉重。
白彩苓微微垂眸，眼底掠過一抹隱忍的怒意。
王凱逢咬緊後槽牙，南宮千雨則將雙手扣在膝上，指節緊繃到發白。
葉玗空靜靜地坐著，面無表情，只有那雙眼，像深海一樣，越來越深邃。
投影再度切換。
這一次，是一張地圖。
台灣本島上，多處地區被標註出紅色警戒圈，還有幾個已經暗淡下來的標記點。每一個標記點，都是變革者曾經活動或實驗的據點。
其中一處，赫然是——
「屏東內埔……」楊曉穹失聲低語。
雲日深點頭。
「沒錯。」他的聲音沉穩如鐵，「你們當初遭遇的擬態人，就是變革者人體實驗失敗的產物之一。」
場內又是一陣微妙的靜默。
那一次近乎絕境的戰鬥，此刻有了可怕的解釋。而那背後，是多少無聲的血與淚，多少被強行撕裂的人性與生命。
「而且，」封墨加重語氣，「變革者的目標，並不限於台灣。」
畫面一轉，出現了來自日本、美國、韓國等地的緊急情報。
- 日本九州山區，發現疑似未登錄的災級幻獸異動。
- 美國中部小鎮，出現大規模生物異變事件。
- 韓國沿岸，攔截到可疑生物體運輸痕跡。
- 柏林、西亞、墨西哥、埃及等區域，皆爆發不尋常的海嘯級幻獸潮。
「我們懷疑，這些事件都和變革者有關。」韓烈冷聲道，眼神如烈火燃燒：「近幾個月來，韓氏的情報網收束完整，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無論是各地出現異變的頻率或徵兆，都和變革者浮出水面的時間點對得上。」
也就是說，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如果不阻止他們，」雲日深結語，「我們不只會失去一座城市，而是整個世界。」
大廳內，一片沉默。
沒有人輕忽這場戰爭的重量了。
雲日深掃視眾人，最後落下結論：
「——這就是我們兩方企業聯手的理由。」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
「我們將組建聯合作戰小隊，進行前期突擊與破壞任務，打亂變革者的核心計畫，直到有足夠力量剷除他們。」
「第一波行動，預定凌晨三點展開。」
戰略部接著進行小規模會議，針對即將展開的【前期破壞行動】，進行初步分組與任務安排。
圍繞一張戰略投影桌，雲日深、韓烈、封墨、韓嫣、韓櫻，以及各小隊代表面色沉穩，都在靜靜等待接下來的內容。
「本次行動，採取快速滲透、定點爆破、情報回收為主。」雲日深簡明扼要地說明。
封墨在投影台上點開了幾個目標區域：
- A區：台南外圍一處廢棄水泥廠，疑似變革者小型實驗基地。
- B區：花蓮深山地底設施，未確定性質，但有異常能量波動。
- C區：新竹山區的一處偽裝貨運站，傳出擬態人運輸紀錄。
每一個目標，都是刀尖上跳舞。
「分組如下。」韓嫣接過簡報，語氣乾脆俐落。
「王凱逢小隊，配合韓氏企業第一、二、三中隊，負責A區滲透與破壞。」
「雲氏企業第三～五中隊，聯合韓氏企業第四、五中隊，負責B區探查與情報回收。」
「其餘戰力皆由封墨、拓雲指揮行動，前往C區進行貨運站偵察與阻斷。」
「如果途中發現高層變革者成員，根據現場情況，優先選擇活捉。若無法控制——」
韓烈冷冷地補充，「直接格殺。」
語氣毫不留情。
「行動時間表，明日淩晨三點。」雲日深補充道，「今晚自由行動，自行整備，但——」
他頓了頓，掃視全場。
「別讓你的心太輕鬆，也別讓你的劍太遲鈍。」
戰略大廳內的會議結束了，但留在每個人心頭的震動，卻久久未散。
走廊上，小隊六人默默走在一起。
沒有人說話。
每一步腳步聲，都像踩在壓抑又沉重的空氣上。
直到穿過長長的迴廊，轉進一個無人的側廳，陸鐵蘭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要，殺人嗎？」
她的語氣裡帶著從未有過的遲疑。
王凱逢停下腳步，眉頭緊蹙，像是終於意識到剛才會議上那句「若無法控制，直接格殺」的真正含義。
「不是幻獸……是真的人啊。」楊曉穹抱著手臂，小聲說，眼神裡有些慌亂。
「變革者……算是人嗎？」南宮千雨淡淡地開口，但連她的聲音也比平時輕了許多。
白彩苓靠著牆，雙臂交疊，低頭思索了片刻，才緩緩道：
「不管他們變成什麼樣，動手的那一刻……都是殺人。」
陸鐵蘭咬了咬牙，突然激動地說：
「可是，不能打昏他們就好嗎？像以前一樣，把幻獸擊倒，然後帶回來，這樣也算完成任務吧？」
「沒那麼容易。」白彩苓搖搖頭，眼神冷靜但不帶譴責，「他們是有組織、有意識的戰力，不是靠本能行動的野獸。只要一個閃失，死的就是我們。」
這番話，讓原本想安慰自己的人，一瞬間都沉默了。
楊曉穹低頭，鞋尖在地上輕輕摩挲，臉上寫滿了矛盾和掙扎。
王凱逢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
「先打昏就好吧！真的能抓的就抓，不能的……也要盡量避免下殺手。」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掙扎的堅持，就像在為自己和夥伴留一條還能安心睡覺的退路。
南宮千雨難得沒有冷言冷語，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像是默默認可了這個提議。
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站在最後方、一直沒有開口的葉玗空。
他靜靜地靠著牆，一隻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則微微垂下，指尖輕輕摩挲著自己的左手掌。
像是回憶著什麼，又像是單純地失神。
楊曉穹悄悄走近，仰頭看著他，小聲問：
「……玗空，你覺得呢？」
葉玗空低頭，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裡，平靜得近乎冷漠，卻又藏著某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迷惘。
「我不知道，等遇到了再說。」
他淡淡地回答，聲音輕得像風吹過水面，不起波瀾。
說完，他又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
指尖的觸感冰冷而陌生。
明明聽到「殺人」這樣的命令，心裡卻沒有半點反感，甚至連絲毫猶豫都沒有。
這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我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葉玗空微微收緊手指，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陰影。
但他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地，像平時一樣，站在夥伴們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陸鐵蘭才重重拍了拍雙頰，努力打起精神。
「好啦！既然決定了，就打昏！真的打不昏，再想辦法！」
她大聲嚷嚷著，像是要用這種傻氣來驅散心中的陰霾。
南宮千雨在一旁輕聲嘆氣，「別到時候自己被打昏就好。」
陸鐵蘭立刻跳腳，「喂喂喂，千雨妳又在詛咒我啦！」
楊曉穹忍不住笑出聲，氣氛也隨之稍微緩和了一點。
白彩苓輕咳一聲，淡淡補充：
「記住，一切以生存為第一優先。如果真的沒辦法……不要猶豫。」
這句話，像是為即將來臨的戰鬥，劃下了無可逃避的底線。
眾人默默點頭。
就在這時，有一群人從遠處的走廊方向緩步而來。
韓烈、韓嫣、韓櫻，帶著韓氏企業的高階戰力成員，由雲氏企業的接待人員引導，正前往他們的臨時住宿區域。
韓氏隊伍中，每個魂核覺醒者的氣息都內斂而深沉，卻又像潮水一樣，無聲地向外散發出壓迫感。
即使隔著不遠的距離，葉玗空等人也能隱約感受到那股源源不絕的能量波動，如同在地底緩緩流動的岩漿，炙熱而可怖。
韓櫻走在隊伍中央，最先注意到了站在一側的葉玗空等人。
她微微偏頭，目光一亮，含蓄地抬手，輕輕向葉玗空招了招手。
動作不大，也不張揚，只像是朋友之間無聲的打招呼。
韓櫻的腳步沒有停下，她邊走邊湊近韓嫣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韓嫣原本冷靜如冰霜的臉上，細微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波動。
她抬眸，循著韓櫻的視線，望向了葉玗空等人所在的方向。
那雙平日裡如同冰河般的眼睛，在對上葉玗空的一瞬間，似乎微微動盪了一下。
沒有招手，也沒有微笑，更沒有點頭致意。
只有那麼一眼——深深地，像是想要將眼前的人烙印進心底。
然後，韓嫣收回視線，神色重新歸於平靜，隨即轉過頭，繼續跟隨大部隊前行，沒有任何停頓。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只留下淡淡的氣場餘韻，在夜色與寂靜中微微震盪。
葉玗空看著他們的背影，神情未有波動，眼眸如止水般深邃。
身旁的楊曉穹、王凱逢、白彩苓等人，也各自收回目光，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調整著心態，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著最後的準備。
夜，愈發濃重。
而獵場的帷幕，也正在悄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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