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在恆春實習的第八天。
昨日夜晚貌似風雨頗大，門窗來回撞擊的聲音使人無法安穩地睡覺。半夢半醒，也不知過多少時辰，早上竟也昏睡到沒起來吃早餐，早晨活動時大抵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步調，卻也沒太多不適感。
早上一樣是跟郭主任的診。一樣較多的病患是有關於感冒或是聽力的問題，大抵也沒什麼特殊的病患。於是調皮的我們又開始研究起郭主任診間旁的老式教科書，那種硬紙板構成封面封底，裡頭的文字編寫帶有藝術感，圖片還保留在黑白印刷，裡頭參雜一些民國吧九零年代的收據或雜誌剪影的專業醫學教科書。很難想像當時沒有網路或電腦輔助，閱讀如此厚重且繁雜的書籍，是需要有多大的付出，隨意翻閱，不由得心裡暗自佩服那個年代的醫生。那個年代在我想像中，是處處充滿黃金歲月的，那時候的青春感覺更爲青春，流下的汗水更甚汗水。沒有科技發達的時光，一切以最自然緩慢的步調進行著，時間是需要付出成本的，新科技的迸發並不如現在如此地習以為常。
後來郭主任由於近也在恆春推行安寧療護的原因，推薦我們去了一下一位日本醫學著作《惡醫》。內容大概如此（以下取自簡介）：52歲的小仲辰郎胃癌復發，癌細胞還轉移到了肝臟。懷着求生的渴望，他來到去年為他做過手術的三鷹醫療中心。接診的外科醫生森川良生直截了當地告訴他這病治不了，他只有三個月的生命了，與其再受化療、放療的痛苦，還不如抓緊時間好好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有意義地度過余生。小仲聽了大受刺激，認為醫生的勸告等於在說「你可以去等死了」。小仲找到內科，不聽勸阻，堅持要求治療，但在忍受了惡心、腹瀉、暈眩、手指麻木、脫發等一系列煎熬后，他的病情不但不見好轉，反而進一步惡化。可不管怎樣，小仲仍不願放棄治療，病急亂投醫的他就此踏上了坎坷崎嶇的漫漫求醫之路——高高在上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大學醫院，將病人當實驗品以獲取科研數據的黑心醫院，借着所謂「先進的癌症免疫細胞治療」忽悠病人的高價私人診所……同時，接診小仲的森川醫生面對病人的強烈反應也頗感郁悶。森川認為，在當前的醫療技術下，化療根本無法治愈癌症是個明擺着的事實，但幾乎所有的醫生都對此閉口不談，這一方面是為了不讓病人失望，另一方面也是不願意面對醫療的局限性，當然其中還涉及藥商的利益。一天，森川醫生收到一個郵件，里面是一封信和一盒磁帶。信中說，有個名叫小仲辰郎的癌症病人生前不放棄治療，四處求醫，但結果並沒獲得理想的治療效果，幾天前去世了。（暫時還沒特別了解這本書卻節內容，先記錄下來有空再看。）
中午去吃轉運站對面的越南料理，點了一碗燒肉米線之類的食物。友人嘗試買了茶的魔手的藍莓凍爵奶，非常難以下嚥，是個非常失敗的投資，至少對於我來說是這樣。
下午阿長帶我們消防隊檢查救護車裝備，順便也大概了解救護出的設備以及使用方式，甚至還任性地將救火水管背起來賽跑，看起來也是挺滑稽。救護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許都先進的救護裝置也是準備充足，老實說這種事物是無法在醫院實習體驗到的。本來想要很煽情地說什麼職業不分貴賤這種小朋友寫出的心得文，後來覺得只要實際簡單操作一遍大概就知道那辛苦了，也不需太多文字贅述。之後跟著郭主任去行政相驗（是針對「病死（自然死）者」，由醫院或衛生所醫師檢視屍體後確認後開立死亡證明書。），算是蠻特別的體驗。整個過程因為主任對於病患死因以了解詳細，只是走個過程確認是否相符或有缺漏。他說道：這就好像是為死者開立一個證明，讓他去另一個世界。我一向都相信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有勇氣離去身旁之人。死亡只是屬於永恆的離別，斬斷有緣人彼此的牽掛。就如同我一直都相信，有緣分的人，即使短暫離別，總有一天，會在不經意的轉角遇見，不一定是再度熟絡，也可能是互相寒暄，甚至相視一瞥，抑或繼續成為彼此的過客。
晚上去吃學姊推薦的南方餃子館，點了紅燒湯餃，味道不賴，份量也算足。
晚間本來想說今天陰天風正涼爽，想披個外套去海邊晃晃，不過友人們想買顆籃球去消防隊旁的籃球架打球。（消防隊就在衛生所正旁邊。）於是就如此快樂地浪費時光。爾後，消防隊學姊邀請我們進去聊天順便吃吃喝喝。大抵聊了一些他對於醫生的疑問，或者我們對消防員的疑問，細節之多，不多贅述，讓他沉澱一下在心裡即可。學姊原本大學畢業後去中科裡的友達公司擔任無塵室裡員工，後來覺得工作沒有挑戰性，於是輾轉來到消防隊工作。今年她已四十三歲，臉上卻洋溢著比我還享受生活的笑容。她說道：你們都還年輕，多去嘗試一些事物，不要怕吃苦，肯吃苦一定有錢賺，多學多看並充滿熱情。想想為何自己會栽進去醫學這條路，卻喪失大部分的熱情，無法說悲從中來，只能說是有些感慨。再一年就即將畢業，所謂最青春的時間也快離我而去，即使更大的大人們認為我們還是比他們少年。不知從何時開始，我開始會把「老了」這句話當作提不起勁的標配用詞，是否成年人的就注定邁向多半時間都是孤獨的結果？我們被社會規範要中庸而行，不得狂狷，僅能在偶而放假之餘，在過度遠離原本的環境中，稍微放肆而行。之後的每一天，就該像這幾些日子，騎著摩托車，馳騁於田間小路，度過一盞盞街燈，後座放著音響或載著他人，大聲地唱出屬於自己年代的歌曲，毫無顧忌，不怕丟臉，任性的遨遊於應當擁有的青春回憶。
夜色漸晚，我也開始晚睡，學會跟臺北一樣的作息，我想把這怪罪於近幾日與臺北相仿的天氣。
你還夠少年嗎？不，你本就應當是少年。
診間的舊雜誌剪影與原文書
衛生所隔壁的消防隊
消防隊隊狗—輝哥
午夜的警察局
EMT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