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引信與獵犬

毒餌已經放下，但獵物不會自己走進陷阱。林默知道，他需要點燃引信，引來那些嗅覺靈敏的「獵犬」——蜂巢區的治安隊。直接匿名舉報？風險太大，在這個信息被嚴密監控的城市，任何匿名的舉動都可能被追溯來源。他需要一個更巧妙、更能撇清自己的方法。他將目光投向了蠻牛窩點所在的那棟破舊居住模塊本身。像蜂巢區所有老舊建築一樣，這裡的基礎設施（電力、網絡、消防系統）都處於一種臨界過載、勉強運行的狀態。一個小小的「意外」，就足以引發連鎖反應。他花了一整天時間，再次潛伏在居住模塊的陰影和維修通道中，這次他的目標是樓層的公共電力線路箱。這些線路箱通常管理著一層樓的基礎供電，並且配備有最基礎的過載保護和火警傳感器。他發現三樓走廊盡頭的一個線路箱外殼有些鬆動，似乎久未維護。計劃在他腦中成形：製造一次小規模的、可控的電路短路，引發煙霧和自動火警，地點要恰好靠近蠻牛的窩點，足以讓趕來的治安隊在處理警報時，「順便」注意到或搜查蠻牛的房間。執行這個計劃同樣需要冒險。他需要一些特定的工具和材料——一小段高電阻的金屬絲，一些絕緣膠帶，以及能遠程觸發短路的簡易裝置（他可以用數據終端嘗試入侵線路箱的控制系統，或者用更原始的方法）。他再次找到了跳蚤。這次，他沒有用情報交換，而是直接用僅剩的幾枚信用籌碼，從跳蚤那裡換取了所需的零件。跳蚤雖然好奇，但在金錢面前沒有多問，只是提醒他：「玩火可是會燒到自己的，小子。」第二天的深夜，又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林默再次潛入那棟居住模塊。他選擇的時間點是大部分居民熟睡、巡邏也相對稀疏的凌晨三四點。他來到那個鬆動的線路箱前，屏住呼吸，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開外殼。裡面是密密麻麻、顏色各異的線纜和老舊的斷路器。他憑藉著從廢品堆裡學來的、關於基礎電路的知識，找到了連接三樓走廊照明和幾個房間的部分線路。他動作飛快，將那段高電阻金屬絲巧妙地搭在兩條關鍵線路的裸露部分，並用絕緣膠帶固定好，製造了一個潛在的短路點。然後，他連接上一個微型的、用電池供電的定時觸發器——這是他用換來的零件自己組裝的，設定在十分鐘後啟動。做完這一切，他迅速清理現場，恢復線路箱外殼，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居住模塊，找到附近一處廢棄建築的頂層，一個能夠俯瞰蠻牛窩點方向、又相對安全的觀察點。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十分鐘後，預想中的火花或濃煙並沒有立刻出現。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搞砸了，或者那個老舊的線路箱根本沒有觸發保護機制。就在他焦躁不安時，三樓走廊的那個位置，突然爆出一團短促的電火花，緊接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青煙冒了出來！幾乎同時，整棟居住模塊響起了尖銳刺耳的火警警報聲！成功了！警報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很快，遠處傳來了治安巡邏車特有的嗡鳴聲，由遠及近。幾輛閃爍著藍色警示燈的懸浮車輛停在了居住模塊下方。幾個穿著制式防護服、行動迅速的治安隊員衝進了樓內。林默從遠處緊緊盯著三樓那個窗口。他看到治安隊員挨家挨戶地敲門、排查，疏散居民。當他們到達蠻牛的窩點時，似乎遇到了阻礙——蠻牛可能因為醉酒或被打擾而變得暴躁，與治安隊員發生了爭執。這正是林默想要的！爭執必然導致更仔細的搜查。果然，沒過多久，他就看到幾個治安隊員強行破開了蠻牛的房門，將他從裡面拖了出來。蠻牛還在掙扎、叫罵，但很快就被電擊棍制服。接著，有隊員從房間裡拿出了一個證物袋，裡面似乎裝著一些粉末狀的東西。蠻牛的叫罵聲變成了驚恐的嘶吼，但他很快就被押上了巡邏車。隨著巡邏車的離去，居住模塊的警報聲也漸漸平息，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居民們驚魂未定的議論聲。林默在觀察點靜靜地待了很久，直到確認一切平息，才悄然離開。他成功了。蠻牛，這顆阻礙他道路的棋子，已經被他用一種不流血的方式「清除」了。他心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麻木的空虛感。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它們剛剛還在操縱著電流，製造著陷阱，將一個人推向了未知的深淵。他知道，自己離那個曾經只想活下去的少年越來越遠了。但他也知道，這是必要的代價。他收斂起所有情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現在，他該回去找六指，領取他的「報酬」了——那個關於 B 區處理站漏洞的情報。他離真相，又近了一步，但也踏入了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