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年秋,英格蘭南岸的海風吹拂著港口,我是來自西班牙阿拉貢的Maria de Salinas,當我踏出船艙的那一刻,金褐色的髮絲隨風揚起,心中卻帶著沉穩的使命感。
身為阿拉貢的貴族女子,我的身份早被決定要隨凱瑟琳公主遠嫁異國,成為她的陪嫁首席侍女,參與一場關乎兩國命運的聯姻。
記得那日陽光灑落在港口的青石磚上,英國貴族們整齊列隊等候。
我們從舷梯緩步而下時,迎面便見一位年輕男子騎馬而立,高大挺拔,披著銀灰色的披風與精緻的薩里伯爵貴族徽章。
他的臉龐剛毅、眼神深邃,當我們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天地間只餘我們兩人的呼吸。
靈魂是藏在眼神裡的,不論容貌因為輪迴如何更換,但只要對望,我就能辨識。
這一世他是Thomas Howard,薩里伯爵-也就是現在的K。
他的目光追隨我直到我們上馬車離去,像是一股靈魂深處的引力,在我們之間拉出一條看不見的絲線。
當晚的宮廷歡迎宴會上,我換上翠綠絲綢與寶石點綴的華服,髮上綠寶石髮飾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宮廷音樂緩緩響起,帕凡舞的節奏優雅從容,站在舞池的一側,當我轉身時,他就在我對面。
這是命運第二次讓我們相見,與他共舞時,我的手掌輕觸他的指尖,那短短數秒如同電流貫穿全身。
他眼底的光並非輕佻的玩笑,而是穿透表象的熟悉與渴望,如靈魂久別重逢的確認。
那晚過後,薩里伯爵-K開始偷偷派人傳送詩句與信物給我。
其中有一枚鑲嵌青金石與銀葉的胸針,上頭刻著一句英語詩句:「You are the green flame in my winter heart.」 妳是我冬季心中的綠焰。
但命運並未允許我們的愛情簡單純粹,從側耳打聽中得知薩里伯爵已有一位妻子,雖長年病重,卻依然在世。
身為虔誠的天主教徒,內心如被撕裂,即便如此,仍抗拒不了那深沉靈魂的呼喚。
在一次盧德洛城堡的月夜,我們在一處幽僻的轉角小室相見。
月光如水,他捧起我的臉,我們之間不再有言語,
只有那一吻深而緩慢,像將一生的情感濃縮在那片刻。
最終還是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提醒自己我們皆負有命運的責任。
將那枚胸針縫進我一件象牙白的宮廷便服,正好藏在左胸口的裝飾上,只要我穿那件衣服,薩里伯爵-K便知道,他永遠在我心上、在我靈魂最柔軟的位置。
憑著我自小學習的流利的英語與西班牙宮廷的教養,我很快融入英國宮廷的社交圈,也是我的家族送我來英國的目的,果然引來許多利益上的注目。
其中,林肯郡的威洛比家族的貴族威廉·威洛比William Willoughby,一位忠誠於亨利七世的青年,對我展開熱烈追求。
威廉年輕、有為、並在政治上野心勃勃,但他看見的不只是我,而是我身後西班牙貴族的聯繫所代表的價值。
拒絕了他多次,但他的求婚漸漸轉為政治壓力,成為我無法忽視的威脅。
命運又一次翻頁,凱薩琳公主新婚不到一年,亞瑟王子的驟逝讓整個皇室陷入動盪。
凱瑟琳公主陷入失落,我的身份也因此變得敏感,與K的秘密戀情無法再持續。
在混亂中,我與其他侍女被迫與凱瑟琳一同撤往另一處莊園,等待西班牙皇室與英國皇室的新一輪談判。
然而,這一次的決定卻是為了讓凱瑟琳改嫁給年輕的王子,未來的亨利八世。
與此同時我也被推上政治聯姻的舞台。
我的家族決定將我嫁給威洛比家族的威廉·威洛比,以嫁妝換取英國宮廷更進一步的權力與信任。
我試圖反抗,但來自家族的壓力與對凱瑟琳公主的忠誠,使我不得不低頭。
在我們最後一次相見時,薩里伯爵-K將一張手寫詩稿遞到我掌心,那是他為我寫的最後一首詩:
“If the crown demands your silence, I shall carve your name into stars.”
若王冠奪走了你的話語,我將把你的名字刻進星辰
我們的指尖短暫相觸,如同在這一世,靈魂最後一次道別。
薩里伯爵眼眶泛紅,而我轉身時早已淚流滿面。
從此,我將那首詩縫進我嫁衣的內襯,藏在心臟之上,與那枚胸針為伴,陪我走向那不屬於愛的婚姻。
靈視結束,意識回歸現實,我從未進入如此強烈的前世記憶,就像經歷了一遍自己的一生,所有的痛苦都濃縮在回溯的一瞬,我身體承受不住的搖晃。
K的手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接住了我,他的懷抱比任何古老牆垣都堅實、溫暖。
耳邊傳來他焦急的呼喚,像是穿越五百年的風,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
「妳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扶著我坐下,面孔與五百年前那個曾在城堡花園深處輕聲喚我名字的薩里伯爵-K重疊。
我強撐著坐直,低聲說:「可能是月經快來了,有點貧血,突然暈了一下。」語氣輕柔,卻藏不住內心翻湧的悸動。
因為我知道,那不是單純的身體不適,而是靈魂深處的洪水決堤。
K緊緊皺眉,手依舊沒有離開我的肩,像是在確認我真的還在他的世界裡。
K昨天的夢境,今天臨時的行程,原來K是指引我取回靈魂碎片的重要一個存在。
確認我沒事後,我們繼續參觀古堡,雖然這裡不是前世裡的盧德洛城堡,但溫莎古堡的風格,每一扇窗、每一道門,彷彿就像記錄過我與他的過去疊影。
結束後,K帶我去溫莎鎮上的一家餐館吃晚餐,氣氛溫暖又柔和。
燭光下,他不斷觀察著我,眼神深處藏著他說不出口的情緒。我知道他也感覺到了些什麼,只是尚未能理解那感覺從何而來。
隔天夜晚,迷霧還未散,我們站在倫敦希思羅機場外的車道旁,他幫我推行李箱,一邊努力微笑,掩飾眼中的不捨。
「兩個月很快,我就回去陪妳過聖誕和過年,記得留個位子給我。」他說,聲音有些哽咽,但仍然逗趣地跟我打勾勾的手勢。
「我會的。」盯著他的眼睛說,彷彿那承諾能穿越時間的長河,一直延續到下一個輪迴。
我們在登機門前擁抱。他的手緊緊地環住我,彷彿要將整個人烙印在他的記憶中。
「這個…等妳在飛機上再看。」他低聲說,把一封信悄悄塞進我風衣的外套口袋裡,手指像是在傳遞什麼密碼,輕觸我胸口的位置。
點點頭,我強忍眼淚轉身進入安檢。
飛機劃過雲層,沉靜而遙遠,窗外倫敦的夜景漸漸遠去,我終於讓眼淚靜靜流下。座艙裡安靜得只聽得見引擎的嗡鳴,我才想起他給我的那封信。
抽出信封,復古的牛皮紙,內容是K用流暢又優美的草寫英文與中文寫的一封信,筆跡細緻得像是他的畫。
My dearest love,
Thank you for stepping into my life like a ray of morning light after a long night.
Sometimes I wonder how it is possible that a heart can recognize another soul so quickly, so fiercely, as if time it self had been waiting for this reunion.
I don't know what you saw in me, or why I feel as if I've known you long before I met you.
All I know is this I love you. In a way that is gentle and unshakable. In a way that feels like I've found my way back to myself through you.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no matter how far, know that a part of me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I love you.
Yours K
我最親愛的愛
謝謝妳走進我的生命,如同曙光穿透漫長的黑夜。
有時我會想,一顆心怎麼可能這麼快、這麼強烈地認出另一個靈魂,彷彿整個時間都在等待這一刻的重逢。
我不知道妳在我身上看見了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我覺得在見到妳之前,我早已認識妳。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愛妳一種溫柔而不可動搖的方式, 一種彷彿透過妳,我找回自己的方式。
不論妳身在何處,無論相距多遠,請記得,我的某個部分永遠與妳同在。
我愛妳 妳的 K
讀完信,紙張還帶著他的體溫,彷彿我一打開,K的氣息便會從字裡行間中湧出。
輕輕把信摺好放回心口,在心裡泛起一陣前所未有的安定與溫柔。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我深愛的男人,對我說「我愛你」。
從沒有過,也從來沒有人這麼真誠地,將這三個字交給我手中,如此慎重,如此輕盈,如此穿越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