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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又回到了總是等待D的那個小女孩,怕給K壓力,所以包裝自己的感受,試圖不吵不鬧的做一個原地等待的女人。直到那個我們都悄悄記在心裡的日子慢慢靠近,我的生日,七月十三號。
K說他會想辦法見我,努力說服母親,謊稱要去他一個唸藝術碩士的高中同學家一起討論下學期畢業作品,向他請益,進而借住一晚,這是他能爭取到的,唯一一點自由的夜晚。
K說他訂了一間位於北海岸翡翠灣的渡假飯店,打算用那裡的一夜,彌補這幾個月的壓抑與思念,想保留驚喜,沒告訴我太多細節,只說:「我中午來接妳。」
盛夏的台北午後,熱得像是一場悶燒的夢。
K的車停在我家樓下時,我幾乎是沒經過思考地往下衝,那一刻像是身體先於意識奔跑出去。
那一刻不再是理智的自己,而是思念的河流終於找到出口。
衝下樓,K已下車站在那裡,穿著簡單的襯衫與深色長褲,在午後的暖光中像是一幅畫。
當撞進他懷裡時,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是緊緊擁抱,像是要把這些日子未曾說出口的渴望,全都用力地擠進彼此的胸口。
吻落下來,像雨。
我們失去時空感般地親吻,失控地擁抱,像是太久沒呼吸的靈魂,終於找到彼此的空氣。
在車上我無法移開目光,他開車的側臉在陽光下銳利又溫柔,那是我記憶中無數次看過的輪廓,卻因為距離的拉扯而變得有些朦朧。
如今再次看到,我的視線像是要把這張臉銘刻進靈魂裡。
「這樣不公平。」他輕聲笑著,「妳一直盯著我看,我也想這樣看妳。」
於是每當遇上紅燈,他就轉過來親我一下,我們像是偷偷談戀愛的青少年,在時間與規則的縫隙裡尋找親密的空隙。
這些微小的親吻,卻比任何盛大的誓言都要真實。
北海岸的飯店像是夢中的場景,溫暖、寧靜,像是從現實裡偷來的一段自由。
飯店房間,門一關上,無法再控制,我們被思念與慾望席捲。
無處安放的思念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
K的動作不再只是溫柔,急切、飢渴、甚至帶著一種壓抑太久的怒火,像是要將失去的時間全部討回。
把我壓在床上,吻落得又急又深,那些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出口,用彼此的身體安撫過去太長時間的空虛。
那一刻不再是現實中的戀人,而是靈魂在重逢。吻著彼此,像要咬住整個靈魂,手指在對方的身體上尋找失落的每一寸肌膚。
兩個從時光中逃出的亡命之徒,想要在僅存的夜晚裡,用肉體的記憶來對抗現實的流失。
那是一場愛與疼痛交織的慶典,汗水、喘息、眼淚、呻吟,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那麼脆弱。
「妳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他喘息著低吼
只剩瘋狂地交纏,沒有節奏,沒有邏輯,一種本能性的渴望。
幾乎是將自己融入我的體內,吻我、觸碰我、進入我,像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他所有情緒的出口。
而當激情轉為柔情,他抱著我,手指穿過我濕濡的髮絲,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讓妳等那麼久。」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用額頭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強烈跳動的心,身體都是我們相愛的痕跡,我提出去洗澡的時候,他說他要準備一個小驚喜。
等我出來,燈光變得溫柔,K捧出一顆我最愛的巧克力黑森林蛋糕,上頭插著一根小小的蠟燭。
他對我唱生日快樂歌,音調因為緊張並不完美,卻比任何一次都動人。
「妳可以許三個願望」他說。
我點頭,閉上眼睛,大聲唸出來:「讓我們不要分開。讓我們不要分開。讓我們,不要分開。」
吹熄蠟燭那瞬間,看到他眼裡泛著光,好像也許,K心中也有同樣的願望。
K切了一塊給我,我一入口K緊接著說「我第一次做蛋糕,不知道好不好吃。」
「這是你做的?」我愣住的問
他點頭,有些靦腆地笑了:「今天一早我去我們家附近那家烘焙坊,老闆跟我很熟他一聽到我要做蛋糕就借我廚房,還有教我。我整個上午都在裡面手忙腳亂地忙,就為了做這個。」
眼淚又再次不爭氣的掉了下來,不是因為蛋糕,而是因為他那雙手,如此在有限的時間裡,明確地傳遞對我的愛。
就這樣我們靠在床頭吃蛋糕、說話,像是在時間裡找回遺失的碎片。
又一次緊緊相擁,在那張床上,在不確定能否再擁有的未來中,深深地陷入彼此。
直到深夜,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打破了那片寧靜。
K起身接電話,能聽見他母親的聲音穿過手機,穿透時間、穿透我們營造的幻境。
她崩潰地吼著:「你到底在哪裡?我打了多少通電話你都不接!我問你同學,他們根本沒見到你!你很有本事撒謊,是不是跟那女的在一起?你給我馬上回家。」
拙劣的謊言就這樣無情被揭穿,K忽略了他媽媽其實也認識他同學的母親。
K的肩膀頹然下垂,他掛上電話,把臉埋進掌心。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無助。
他的沈默裡有千斤重的壓力,有他努力維繫我們之間的愛,卻同時被血緣的無法反駁與作為乖兒子責任拉扯的痛。
輕輕地我說:「快回去吧,沒關係的。」K過來抱住我:「對不起……對不起。」
低下頭,聲音小小的:「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是我讓她沒辦法喜歡我……」
「不可以這樣說,」他抬起我的臉,「這不是妳的錯,絕對不是!對我來說,妳是這麼的好。」
K沈默了幾秒,忽然握住我的手:「那……妳八月底跟我回英國好不好?我們回去那裡,回到只有我們的地方。」
幾乎要點頭,幾乎。
但我搖了搖頭,聲音極輕:「我現在工作升職加薪了,責任變多,我手下還要待新進的花藝助理,沒辦法那麼長時間離開……」
「那妳什麼時候能再來?」
無法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一旦跟他回去我該如何分擔家計,兩個妹妹仍讀書,先前去英國遊學的三個月,家用預支的費用,幾乎花光我所有積蓄,我不能再那麼任性。
「那要怎麼在一起? 在台灣,不能講電話不能見面,在英國能講電話,但見不到面,這是戀愛嗎?我需要妳一直在我身邊。」K的情緒瞬間上來了,那是K第一次用質問我的方式與我說話。
才說完,K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來,像是我們共同編織的未來,在現實的風裡,開始碎裂。
無語之後,開始收拾行李,他不斷回頭望著我,眼神像是怕自己真的會被拉回那個沒有我的世界。
電話一通接一通,他母親的聲音越來越急切。
一邊摺著衣服收行李,一邊無聲的掉眼淚,像是在為我們的短暫自由下葬。
此刻北海岸,海風靜默,月光像是在看著兩個即將被拆散的靈魂,無力言語。
剛才我閉上眼睛,許下的願是:「不要分開。」
可眼前的現實一步步證明,我們能把握的,不過是偷來的幾個小時。
夜色沉靜如一口不願說話的井,車子行駛在回城的濱海公路上,海風繼續吹,卻不再如昨日那樣溫柔。
坐在副駕,側頭看著他,像是要把這張側臉記進我的每一個來生。
車窗上映出我們的側臉,彷彿世界只剩下這條路與彼此的喘息。
K首先打破沉默,握手我的手,說相聚的時間那麼少,不想要再沉默裡消耗。
開誠佈公地聊了很多,但卻發現越是理解彼此的位置,那不屬於對方的離心力就讓剛剛還緊緊黏著的心,越拋越遠。
從他的夢想到我的現實,從英國的遙遠距離到我難以辭去的工作與家計重擔。
K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發白,他在努力壓抑些什麼。
他說我們總能想出辦法,但我已經知道,可能永遠無法逃脫這種卑微的相愛。
「就算等你畢業回來,我們還是只能這樣偷偷見面。」我低聲說,幾乎是對自己說的。
K的眼神瞬間收緊,彷彿我提前踩碎了他一直想守護的幻想。
「我永遠等不到你母親喜歡我。」我輕聲補上,聲音平穩得像放棄,但我的心好痛,痛的像有人用電鑽工具鑽著我的身體一樣。
我沒等他開口,深呼吸繼續說下去:「我不是不愛你,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但每次你偷偷從家裡逃出來,只為了見我一面,我都會有一種……快要窒息的痛苦感。我像一個你母親永遠不會承認的陰影,偷偷存在於你的人生。」
他低聲:「妳不是我的陰影。妳是我的全部。」
我苦笑了一下,轉開眼神:「我不想成為你對抗世界的武器,也不想你為了我失去家人、資源、未來。你曾經說,等你畢業,你會回來台灣找工作,這樣就能不用依賴她……但你知道的,現實那不可能,你不可能真的放棄一切,只為了愛一個……在她眼裡不值得又不認可的人。」
K終於轉頭看我說:「得到她的認可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我會想辦法找時間,我們還是能偶爾講電話,找到時間碰面....」他越說越發現這方式就跟現在讓我們痛苦是一樣的,K的眼底像有一場風暴正在醞釀。
那一刻,我的心整個碎掉
我看著他,聲音近乎顫抖:「得到你愛的母親地接受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我不是一個配不上你的人,但是我沒有可以任性一直飛去英國陪你的條件,我在還在證明我不是沒價值的人。」
「所以妳要放棄我們?」他問,聲音裡有哀求
「我只是……不知道再卑微的相愛裡,還有什麼方式能留住我自己。」我輕聲說
車內沉默了好一會,連我們的呼吸都像被壓縮在沉痛的時空裡。他終於開口:「如果我現在就放棄一切,妳還會要我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那樣的他,會被這個世界撕碎,而我也無力成為那個一直保護他的港灣。
我們都沒有錯。但都無法拯救對方
靈魂契約還有一年多,我無法忽略,但那一刻不知為何潛意識的我引導我悠悠說出,
「我們分手⋯⋯對你是不是比較好?」
K幾乎猛踩煞車,車身輕輕震了一下,然後他轉過頭,用我從未見過的震驚與痛苦望著我。
「妳說什麼?」他聲量放大喉嚨沙啞,「妳怎麼能…這麼冷靜地說出來?」
我咬著唇不敢回望他,只望向遠處霓虹隱約的地平線,好似我的潛意識在保護我做這段即將受傷的戀愛止損。
「我感覺得到你快裂開了,在我跟你母親中間,看著你一點一點地變得不像你。你不再是那個整天想著創作,只是被束縛、被約束,我不想因為我,讓你撕裂,讓你不快樂。」
他的聲音變得極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想放掉妳,也不能接受這樣就結束了。」
K還想說什麼,電話鈴聲卻無情地響起,又是他母親。
我聽得清清楚楚,她焦躁的聲音透過手機的喇叭鑽進我們之間,「你到底到哪了?還要多久才回家?」
K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加重語氣的回在路上了後,按掉了母親的電話,難得叛逆的舉動像微微的抗議。
但那通電話像無聲的審判,再次提醒我們,我們的愛從來不被允許。
之後的路上我們一句話都沒再說,這一次我選擇不是被動懦弱或逃避。
我痛苦,因為我依然愛他,但我更痛苦,因為我開始愛自己。
並知道這樣的愛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承擔的,只因我們都還在彼此身上學習如何成為完整的人。
把頭靠在窗上,看著街燈一盞一盞地從眼角閃過,像是某種倒數,倒數著我能和他並肩存在於同一個世界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