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巴斯的日子像是一場穿越歷史的夢。
陽光斜照在普爾特尼橋上,那是一座美得不像現實的橋,橋上有店鋪、行人、樂聲,橋下的雅芳河波光粼粼,像是連接平行時空的銀河。
我站在欄杆前,K幫我拍下許多照片,有我笑得像童話裡的女孩,也有他默默站在我身旁、眼神藏不住的柔光。
他知道我喜歡歷史,帶我去皇家新月樓,我們從草坪望向整排半圓形建築時,K坐在我身邊翻著建築簡章,一字一句地為我翻譯每一個細節,柱式、弧線、建築師的理念,就好像他不是第一次走進這裡。
接著我們來到羅馬浴場,古老的浴池散發著微硫的泉水氣息,那是一種混著歷史與地底記憶的味道。
我們在人群中安靜地走著,彷彿時間在這裡失效了,他牽著我穿過拱門與石柱,走到許願池前。
許多人往池中投入硬幣,願望此起彼落地落入水底,像銀色流星墜入深海。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遞給我。「許個願吧。」
「什麼樣的願望?」
K低頭貼近我耳邊,「跟我一輩子都在一起。」
那句話讓我的心瞬間顫抖。我知道契約不允許這樣的未來,但我還是緊緊握住那枚硬幣,在心裡默念,如果靈魂可以自由選擇一次,那我願意選擇你。
我們一起把硬幣拋進水中,銀光劃過陽光與影子之間,潛入水底,彷彿時間也為我們祈願。
離開巴斯後,我們一路往北。沿途風景不斷變換,像一卷慢慢展開的油畫布。
約克是童話與歷史交融的城市,狹窄的石板街、錯綜的屋頂線條,仿佛我們走進哈利波特的斜角巷。
K帶我去每一家奇特的小店,我們買了手工蠟燭、印花筆記本,還在街邊咖啡廳吃了用黑莓醬調味的司康。他總是記得我喜歡什麼,總能用剛剛好的方式讓我驚喜。
最震撼的,是約克大教堂。
宏偉的哥德式尖塔矗立在城市正中央,像是一座神聖星門。我們走進去時,剛好正舉辦彌撒。大理石地面上映著彩色玻璃灑下的光芒,管風琴聲如同天籟。
我們默默坐下,一同傾聽那莊嚴的旋律。
在約克找了間民宿睡一晚,離開約克後,舟車勞頓的我們短暫地停留在里茲過夜,這座城市現代又繁忙,像是讓我們從記憶中緩緩甦醒的中繼站。
K說他想繞去新堡看一個在地台灣朋友,那人正好租了一間學生公寓,我們可以在那裡過夜。
在新堡的夜晚,他們打了一場友誼籃球賽。我坐在邊線看著他奔跑、傳球、灌籃,像看著兩個K重疊在一起,一個是我熟悉的戀人,另一個是被青春點燃的男孩。他每次回頭看我,都像在說:「妳在這裡,我真好。」
第二天一早,我們離開新堡,前往我朝思暮想的湖區。
那是一場命中注定的旅程。
天氣晴朗得不像話,雲像絲絨般被輕輕撫開,陽光灑在火車窗外的山丘與湖泊上。
越靠近湖區,空氣越是清新透明。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逐漸甦醒,好像什麼東西在呼喚我歸來。
我們先去了彼得兔的博物館,那是童話中的小屋,一磚一瓦都帶著比翠克絲筆下的筆觸。
K用手機幫我拍照,還模仿彼得兔戴帽子的樣子,逗我笑得前仰後合。
博物館外的小徑有石頭鋪成的牆、攀著藤蔓的矮木門,我倆就這麼手牽手,走進時間靜止的夢境裡。
下午,我們在湖邊喝了豐富的英式下午茶。小店裡的茶具帶著乾燥玫瑰的圖樣,他為我點了我最喜歡的伯爵茶和莓果鬆餅。
窗外是微風掀起的湖面,像銀色魚群在呼吸。
「今天晚上,我們不住市區。」K說得有點神秘。
我抬眼看他。
「妳不是一直想在森林裡住一晚嗎?我訂了一間小木屋,在半山腰上,晚上可以看星星。」
「這是你生日的驚喜嗎?」我問。「其實是給妳的。」他說。
接近傍晚,我們來到了那間夢幻般的小木屋,建築物背後被樹林環繞,遠方就是溫德米爾湖,門口有個搖椅陽台,
小屋裡有壁爐、地毯、原木書架,斜屋頂還有看得到星星的天窗,一切就像童話裡的避世空間。
他打開行李,拿出早早準備好的紅酒與奶酪還有食物泡麵餅乾,我才知道,這根本不是K生日旅程,這是他送給我的一場靈魂禮物。
夜晚剛剛漸深,湖區氣溫很低,下午茶還沒消化完,我們坐在壁爐前他替我披上毛毯,我靠著他,眼神貼著那燃燒的火光,看著木頭裂開、火焰跳躍,那是一場不需語言的陪伴。
他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從行李取出那本在劍橋買的葉慈詩集:
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我將夢鋪在妳腳下,請輕輕走路,因為妳踩著的是我的夢。」
沉醉的聽K的英國腔語調說出來的每句話,我們相視而笑,來到這裡不只是旅行,這是一次靈魂的重逢。
是前世薩里伯爵與他的愛人,終於在星際的流轉中,再度找到了彼此。
木屋外頭,雨靜靜地下著,像是天空知曉我們之間即將燃起的火焰,特意來替我們壓低音量,只留下心跳與欲望的鼓聲。
我坐在火爐前,身體靠在厚實地毯上,指尖翻著那本幾天前買的花藝書,卻一頁也沒真正讀進去。
我一直在等他走開,等這個片刻,今晚是他二十三歲的生日,而我,要將自己包裝成是他唯一的禮物。
「我去洗澡,等等開瓶酒,我們吃點東西好嗎?」K從樓上對我說,聲音還帶著剛結束旅途的慵懶。
我點點頭,沒抬眼,裝作不經意地翻過書頁。
等到他進了浴室,像一場秘密祭典開始前的準備,換好衣服將黑色絲質長袍繫好。
裡頭的內衣緊緊貼合著我每一道曲線,是那套黑色綁帶蕾絲、帶著BDSM的內衣搭配吊帶絲襪。
那是我們在剛抵達倫敦時經過內衣商店櫥窗,他看了一眼說,如果我穿這樣,他會瘋掉。
當時趁K去別的商店買晚餐時,我悄悄買下,準備今天給他驚喜。
今晚,我要讓他失去理智。
當浴室的門開啟,蒸氣與水氣跟著他一同步入這空間。
他濕潤的髮絲貼著額頭,肌膚因洗熱水澡微微泛紅。他赤著上身,手中拿著一條毛巾,邊擦邊走下樓。
「妳餓了嗎?」他還沒說完,眼神就凝在我身上。
我依舊坐在火爐邊,側對著他,假裝看書。
光線打在我身後,讓整個輪廓像黑夜裡召喚出來的魔女,神秘又危險。他慢慢靠近,直到他注意到我的右肩滑落的絲袍,露出黑色蕾絲肩帶。
我站起身轉向他,慢慢地將腰間的絲帶解開,絲袍從我肩頭滑落,在腳邊像黑夜融化,像揭開一場儀式的面紗。
K站在那,眼神熾熱、瞳孔收縮,像是看到什麼不該出現在人世間的東西。
「Holy…」他喉嚨緊繃,聲音低啞,像是火焰從喉間噴出來。
我走近他,掌心放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感受那急促的心跳,「我把我自己……當作你的生日禮物。」我聲音輕柔卻直擊心臟,像一縷煙。
「妳知道妳這樣穿會讓我瘋掉,對不對?」
我低聲笑了,「我想讓你...失控。」
K狠狠地吻住我,不容任何回答。舌尖強勢地探入,掠奪我口中的氣息,我全身緊繃,又忍不住顫抖。
手撫上我的大腿,沿著吊帶向上滑動,一路挑開薄薄的蕾絲與緊繃的邊線,我的身體如夜雨般傾瀉,在他粗重的呼吸裡蕩漾。
「妳想引誘我?」他低聲輕咬我的耳垂問,聲音像低吼的野獸,氣息撲在我耳際,濕熱又顫抖。
「生日快樂。」我輕聲說,像路西法的吻語。
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更用力的我拉進懷裡,雙手環住我像要將我揉進他的骨血。
我回應他,雙腿主動勾上他的腰,絲襪被他一把撕裂,那聲音像撕開夜的裂縫,我看著他眼底燃燒的欲望,那火光從他眼底燒上來,也燒進我的心臟。
那吻,像火一樣燒灼著我,粗暴、瘋狂、無視與溫柔。
他將我推向牆面,抓著我手腕,高舉在頭頂,唇舌狂烈地進攻我所有感官,像是要在我身上刻下屬於他的烙印。
火光跳動,我們的身影映在木牆上,交纏、掙扎、合而為一,那是一場無需言語的儀式,一場關於靈魂、肉體、佔有與融合的祭典。
那一夜沒有盡頭,我們反覆愛著彼此,直到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雨還在窗外滴落,而我們赤裸在地毯上,彼此成為宇宙唯一的信仰。
夜漸深,火爐還在低聲燃燒,灼紅的餘燼映照著我們赤裸交纏的身影。
K的額頭貼著我,這是他喜歡的動作,K氣息還未平復,而我則陷入他懷裡,彷彿整個世界只剩這片汗濕與心跳交織的床鋪。
清晨窗外,湖面泛著絲絲銀光,薄霧輕繞,我們靠在床上看著曙光升起,彼此沉默卻靜謐。
我說:「時間融化的蜂蜜,緩慢、黏稠,而我們不願被它推向現實,我想留在這一刻。」
他低頭親吻我額頭,呢喃:「再怎麼甜,我還是得帶妳出門,不然我會再把妳吃到天黑。」
「妳這套衣服不要帶回去台灣,放在這裡,我想妳的時候還可以回憶一下。」輕笑著戳了他胸膛一下,纏在被窩裡不肯起身,直到他用浴巾裹著我走進浴室,把我泡進熱水裡,一邊為我沖洗汗水與愛的痕跡。
早餐只簡單吃了點熱可可與麵包,我穿著黑色的針織高領毛衣與皮長裙,他則是低調的深灰色大衣與手套,牽著我的手一同踏出小木屋。
湖邊的空氣清冷卻不刺骨,清晨的霧氣尚未散盡,一艘艘觀光船悠悠停泊在碼頭,水面靜得如鏡,倒映著我們並肩走過的身影。
K預定好的觀光船上備有麵包,當第一隻白羽海鷗飛來,我笑著伸出手,牠竟大膽地在空中抓住那塊麵包,翅膀輕拍著晨風。
更多海鷗隨之飛來,劃破清晨的寂靜,發出清亮的叫聲,我們站在船頭,頭髮被微風吹起,我倚在他胸前,看著他手心餵出的那一群自由而潔白的生命。
他從後擁住我,溫熱的嘴唇落在我耳後,「謝謝妳昨晚讓我變得那麼…不想離開。」
我回過頭望著他,眼神彷彿也在說:「那就不要離開。」
這趟旅程才正要開始,但我們已在昨夜將彼此刻入靈魂深處。這座湖區,會記得那一夜的焰火與今晨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