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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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倉田，27歲，生了一場嚴重的病。 病期長達數年，甚至有可能無法根治。 沒有醫生能治癒，也沒有解藥能服用。 它有一個名字——厭貓病。 我討厭貓。 最討厭了。 我討厭牠們身上的所有——從那些偽善的肉球，到柔中帶刺的尾巴，最後到那輕易給予信任的翻肚。 每個畫面，總讓我嫌惡。 我恨不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貓這種生物。 當我打開手機，看見那些貓的影片，我會馬上關掉螢幕。 路上遇到貓，我也會閉上眼睛，繞開牠們，全力避免接觸。 我不明白。 我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有著一份尋常的工作，本不該被這樣的怪病纏上的⋯⋯。 「都是貓的錯。」 我將今日晨報揉成一團，扔進角落的垃圾桶，又把最愛的半熟荷包蛋推進嘴裡。 煩躁。 這種情緒像一顆投不進的籃球，胡亂敲擊籃框，除了失敗還是失敗。 「都是貓的錯。」 清洗碗盤的時候，我忍不住又說了一次。 因為牠讓我失去了正常的生活，還令我變得怪異⋯⋯。 我甚至開始出現了幻覺，我能感覺隨時都有貓在跟著我。 事情要說到今天早上，我出門運動，買了一杯咖啡跟藍莓貝果，途經綠沐公園，涼風在耳畔告訴我：今天是個好日子。 但我現在要說⋯⋯它是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我看見了！就在那灌木叢跟榕樹的旁邊！ 是我最討厭的白貓！ 我的一天就這樣被毀了！ 牠那白色的毛，讓我害怕的完全無法呼吸！這種恐懼，仿似心臟要從口中吐出，卻又哽在喉間那般痛苦。 我不願再想下去。 牠們真的是貓界的鬼魂，陰魂不散！ 說到這個，不得不提我那個「優秀」的鄰居大媽。 謝天謝地！她最近不知道去哪裡撿來了兩隻野貓，還親暱的叫著「咪咪」跟「小橘」。 我真的是受夠了。 連我的假日安寧都要奪走？ 別鬧了。 我才是自己生活的主宰！我會證明這點！ 我明天就會搬離這裡，到一個沒有貓的社區！ 倉田坐在沙發椅上，彷彿自己是世界的國王，睥睨天下。 他拿了些點心，打開電視的同時，也關掉了房間的寂靜。 「喀啦——。」 海鹽味薯片，淡鹹跟馬鈴薯的香氣在嘴中散開，它們是自由的美好。 汽水氣泡在杯中啵啵作響，那些有關貓的煩惱，隨著甜香氣泡一同逸散，再無蹤跡。 他那天晚上睡得很好，因為漫漫長夢之中，連貓的影子都沒有。 「無貓社區，我來了。」 早晨的第一句話，帶著七分慵懶，三分放鬆。 他已經將家具都打包好了，接下來只剩下等待搬家公司來到家裡。 「十點。」 他說的一派輕鬆。 那些長期困擾他的問題，今天就會完全解決—— ——他原先是如此相信的。 「叮咚——尚快搬家公司。」 「來了！」 他打開門，迎面而來是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不一會兒，他們就把屋內的紙箱幾乎都搬空了，只剩下兩三個小紙箱。 「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他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心中升起了喜悅，對未來充滿期待。 「匡啷啷——。」 就在壯漢搬起紙箱的時候，老舊紙箱倏地破裂，裡面的東西散落滿地。 如果說那些只是普通的衣物、書本或文具用品，那麼這個畫面倒不會有什麼新奇的。 但是地上散落的卻是：逗貓棒、貓碗、喝水器、小塊貓抓板、貓的照片還有幾包沒吃完的過期肉條。 「抱歉，我幫您⋯⋯。」 壯漢才剛拾起了貓碗，就看見倉田的樣子不對勁。 他們看見倉田跪了下去，膝蓋用力撞擊地面，拿起了那個相框，撫摸著半碎的鏡面。 相框中有一隻白貓，而他幸福地擁抱著那隻貓，照片上還用簽字筆寫著「小雪♡」。 「小雪⋯⋯我⋯⋯。」 倉田緊緊的抱著相框痛苦嗚咽。 「先生，我們會賠償你新的相框，不要難過了。」 其中一個男人如此說道，表情略帶歉意。 「相框可以買新的⋯⋯但我的小雪⋯⋯。」 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交換眼神，暫時到屋外抽煙了。 「就說我最討厭貓了！」 倉田豆大的眼淚滲進地板的木縫，那越來越烈的感受，也從久抑的心巢傾出。 「貓什麼的⋯⋯最討厭了啊⋯⋯。」 「為什麼要讓我生不如死呢，小雪⋯⋯？」 他虛弱的喊著小雪的名字。 小雪從還是幼貓的時候，就一直跟著倉田了，在他二十歲那年，小雪因為器官衰竭而死。 他沒有一天不想著牠。 他已經七年沒開過這個紙箱了。 長達七年的思念，卻在此刻淹沒了一個深愛著貓的主人。 這個時候，窗外下起了雪。 在他初次見到小雪的那天晚上，天空也飄著雪。 他出神地望著窗外，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不打算搬了。」 「我要留在有小雪存在過的這裡。」 「就算我會一直想起牠死去的樣子，我⋯⋯我也想記得牠。」 「因為⋯⋯。」 「我是小雪的主人。」 他從未覺得心中如此踏實輕鬆。 隔天，他在日記寫下了這樣的一段話： 「我是倉田，27歲，曾生了一場嚴重的病。」 「但是現在我已經好起來了。」 「因為我有一位優秀的貓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