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夢裡,我又走上那條熟悉的坡道。
是從大雄寶殿旁延伸上去的斜坡,僧眾排班緩緩而行,他們的背影安靜、平穩,給人一種莊重且寧靜的感覺。我跟在隊伍旁邊,不疾不徐。
忽然,我看見她。是師父。
她身披白色袈裟,臉色比我記憶中蒼白許多,氣息裡藏著沉重的疲憊。我望向她的右胸,一道深深的傷痕從袍下隱隱浮現——不是刀痕,也不是創口,更像是鞭刑,那是否就是被責任、誤解、輕視抽打過的痕跡?也許,或許是我前晚看了太多電視劇的想像。但那痕跡不只是傷,還像是一種靈魂曾經撕裂又癒合的記號。
我看著她,既高興又難過。
她也看到了我,對我微微一笑,那是一種我熟悉的表情——帶著一絲愧疚,卻又柔和坦然。
明明我心裡清楚得很——
離開山上,是一個人的選擇,不欠誰,更無需對誰愧疚。
可她還是這樣笑了,好像在對我說:「對不起,也謝謝你還願意看著我。」
我走上前,輕輕抱了一下她。
她是法師,我知道這舉動並不合宜,所以不敢放肆,只是輕輕地,環圍了一下。
夢裡,我清楚地感覺到了——袈裟的觸感,柔軟的布料,還有她身上的溫暖,在我的雙臂之間回應我:「我還在,我走得很辛苦,但還活著。」
也許,我一直在等這一刻。等她好好的,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眼。
軒法師來了,神色平靜而穩定。他將師父帶進屋內,似乎不想讓外人因過多的好奇而去打擾她。他們默契十足,就像這一切安排好了一般。
我靜靜看著那扇門關上。
他們走進了安放經典、安放故事的地方。她不再流浪,有了可以停住的歸處。
我站在原地,像是剛完成了一場儀式。心裡忽然明白:
「你不需要再對我說什麼。你現在,有人照顧了。那樣就好。」
也許夢是假的,情節是編的,場景是不真實的。
但那個擁抱,那個瞬間,是我靈魂深處還沒說出口的祝福與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