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其實是一門非常無趣的生意。
這不是電影裡那種酷炫的鐮刀揮舞，也不是漫畫裡會閃電亂飛的收割儀式。事實上，99%的時間，死神的工作就是低頭看著列表，把名字劃掉，再順路去把那個人的靈魂接走。
而我，賽斯，已經在死亡事業服務了……嗯，大約 842 年，零 3 個月又 12 天。
或者，該說，直到今天早上。
一封來自地獄總部的電郵打破了我的例行公事。
「親愛的賽斯先生，您的職務將於本月底正式終止。根據最新自動化政策，本公司已全面引入 AID（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f Death）系統。感謝您過去數百年的辛勤工作，祝未來職涯順利，請於七個工作日內歸還鐮刀及工作黑袍。」
我盯著這封信，足足沉默了五分鐘。
「AID？自動化死神？」我嘴裡反覆咀嚼這個單詞。是的，他們終於還是這麼做了。
之前就聽說地獄高層在試驗一套自動靈魂管理系統。原本我還天真地以為，死亡這種事情應該保留一點人性——哦，抱歉，是鬼性。現在看來，我只是過於樂觀。
我正打算回信罵人，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我皺起眉頭。這裡可是邊緣世界的死神宿舍，不該有人來。
開門一看，一隻全身黑得發亮的貓咪坐在門口。脖子上掛著一個小信箱。
牠歪著頭，用一種我絕對沒見過的輕蔑眼神看著我。
「別告訴我，你是快遞。」我說。
貓咪伸出爪子，熟練地打開脖子上的信箱，扯出一封實體信件，啪一聲丟在我腳邊。隨後，牠很有禮貌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轉身，優雅地走了。
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我低頭看著那封信，上面印著四個血紅色的浮雕字體：
「地獄勞工部．正式裁員通知書」
「……搞得這麼正式，是想讓我心情更差嗎？」
我站在宿舍門口，看著那隻黑貓優哉游哉地穿過虛空，最後消失在一團飄忽不定的死亡迷霧中。
「墨墨……」我不由自主地給牠取了名字，「這名字很適合。」
打開信件，內容跟電郵一模一樣，只是末尾多了一條手寫備註：
「PS：請記得歸還你的貓。牠是我們的資產。」
我瞇起眼。
什麼意思，「歸還我的貓」？
環顧一圈，發現剛才那隻黑貓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了我的房間，此刻正窩在我的沙發上，一臉覺得「這裡就是本喵的新家」的理所當然。
「……你不會是跟著我一輩子的吧？」
貓咪懶得回答，打了個哈欠，尾巴啪啪地甩在我的茶几上。
上面擺著一台過時的靈魂計數器，此刻正不斷發出紅燈。
「職位異常。權限已被回收。」
我嘆了口氣，把鐮刀放回牆上。從今以後，我不是死神了。至少不是官方認證的。
我坐到桌前，打開一台人間用的筆電。畢竟，地獄的內部網路已經把我踢出去了。
「好，找工作。」我對自己說。
打開人類世界的求職網站。
第一個跳出來的是：「想賺快錢嗎？加入直銷！」
我差點沒把電腦扔出去。
第二個：「代購！工作自由，收入上不封頂。」
第三個：「成為網紅月入百萬，不需要任何技能！」
我開始懷疑，這些職位背後到底是地獄的子公司，還是真正的人類社會。
「墨墨……」我看向那隻還在舔毛的黑貓，「人類真可怕。」
墨墨懶洋洋地回了一聲：「喵。」
來到人間後，發覺更可怕的是，我發現自己身上依然保有某些「死神後遺症」。
比如，無論走到哪裡，我都能隱約看到頭頂漂浮著的半透明倒數條碼——這是每個生物的壽命指標。
當我走到人類咖啡廳時，坐在角落的一個大叔，頭頂倒數只剩下「00:02:35」。
「哇。」我下意識說。
然後那個大叔突然起身，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出門，結果在馬路邊被飛來的電動滑板直接撞飛，完美命中。
我愣住。
咖啡廳裡沒有人注意到發生什麼，只見墨墨從我腳邊走過去，尾巴輕輕一掃，「啪」，那個大叔的倒數條碼消失了。
「……所以我，現在是半退休死神？」我喃喃。
墨墨鄙夷看著我，突然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出人類語言：
「你不再是收割者，但你仍然是見證者。」
我僵住。
「等等，你會說話？」我震驚地看著牠。
牠舔了舔爪子：「只是偶爾。別指望我一直開金口。」
回到家，我開始仔細研究那份裁員通知。
——重點來了。
文件第七條備註：「前死神若試圖非法從事靈魂收割，將被永久驅逐至無間層。」
「也就是說……我不能再收靈魂，哪怕是好心提醒？」
墨墨搖了搖尾巴：「更精準地說，從現在起，你只是一個能看見死亡的普通人類。」
「那我這還叫普通嗎？」
我抱頭呻吟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我問。
「找工作。」墨墨斜了我一眼，「或者你也可以學學那群過氣的吸血鬼，去開個情感諮詢工作室。」
「不。」我冷冷地說，「我可不想每天聽人類哭著說自己沒人愛。」
墨墨跳上桌子，爪子啪地點開瀏覽器：「那麼……職涯中心。」
「職涯中心？」我皺眉。
「對。根據人類的習慣，失業就得去找職涯輔導。」墨墨轉過頭，「說不定那裡有適合你的新職涯。比如……靈魂諮詢顧問？」
「……」我死死盯著螢幕。
螢幕上，職涯中心的官網上寫著：
「我們能找到適合每一個人的工作。」
網頁下方，有一隻巨大的胖橘貓正懶洋洋地躺著，雙眼半閉的圖片。
牠的名字，叫——馬鈴薯。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