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外仔細檢查著魚缸裡面的每隻魚,觀察活動力和行為是否正常,身體形態是否有奇怪的變化,身上是否有怪異的斑點或改變顏色,缸裡的魚都逐一看了個遍後,沒有發現異狀,很好。
再來是檢查魚缸的環境,水的溫度、硬度、pH值、含氧量等等,員外用心地拿著各樣的儀器一一量測著,繁雜的程序,不但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不耐煩,反而還樂在其中。

就像他即使是賭之一道的大家,各種賭法無一不精,但最喜歡的還是最需要用腦的賭法,比如撲克,其他那些運氣成分很重的賭法,他是半點也提不起興趣,用腦子賭贏,除了贏錢的快感外,還有成就感,這才是最讓他陶醉的地方。
在量測水質數據後,他還將數據悉數記錄在一本筆記上,看著筆記本上各項數據顯示,魚缸的水質變化還算平穩,他滿意地點點頭,開始收拾起檢測儀器。
收到一半,員外回過頭,發現阿文還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等著他,於是邊收拾,邊問道:
「C市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仔細情況了解不多。」
阿文回答的中規中矩,只說事實,沒絲毫浮誇,員外重用他就是看重他的個性,是什麼就說什麼,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入工作,這樣的人很好溝通,事情交給他可以少很多麻煩,很多時候,麻煩不是來自事情本身,而是做事情的人,他看太多了,這次C市的事情不就是這樣?
「小黎這人我也認識,能力還可以,但對下面還是太過鬆懈,尤其他下面的一個叫紀姐的這個女人,這女的你聽過吧?」
「聽過。」阿文點頭道。
「嗯,這女的能力頂尖,但個性卻有很大的短板,就是小家子氣,這次要不是她貪心,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了,當初在人評會時,小黎舉薦這個女人,那時我就持反對意見,不過小黎太看重她的專業能力,極力推薦,人評會最後才勉強同意。」
「可是·····老闆,你當初就因為這個短板否定她?據我的了解,武道館裡應該沒有人比她更適合去管理麗水吧?」
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短板,就阿文的認知,員外似乎不至於僅以一個缺點就否定她才對,員外看了他一眼,點頭說道:
「如果麗水只是一個檯面下的私娼寮或應召站,那她的確是最佳人選,可是他們真正要做的是上得了檯面的合法生意,但用的卻是有案底的人,這本就有牴觸。」
「阿文你要知道,人做事的方法是有慣性的,這些人以前走鋼索走慣了,突然要他們腳踏實地的走路,平常沒事還可以走得有模有樣的,一但有壓力,以前的做事習慣自然而然會出現,驅使他們走回鋌而走險的老路。」
「如果是我們這種不在明面上的,偶爾行個方便,幹點出格的,警方不容易找上門,頂多不放心,大不了原地解散,另起爐灶,還是一條好漢,可是像他們這種政府立案在冊的,一犯錯馬上就被盯上了,到最後財產被凍結,什麼都沒有。」
阿文聽了員外的話,雖然大致上可以理解,可是還是有一點他不是很了解,於是再次開口問道:
「我有一點不懂,既然已經要走正路了,為什麼還要走回老路?」
「很簡單啊,因為正路不好走嘛,如果走正路容易,誰還走歪路?你想想看,要是賭博業已經合法,我們是合法公司,那如果有人欠賭債,我們就沒辦法像現在找幾個人去解決了,只能像銀行討債一樣,用法律打官司,不但花時間,也花金錢,到時候追回的錢扣掉成本,搞不好是虧錢的。」
阿文一想,對啊,想到那些欠賭債的賤樣,要他好聲好氣的跟他們打官司,他可能辦不到,於是一臉恍然地點了點頭,員外看他懂了,於是接著道:
「紀姐這人就是應召站起家的,你也知道這種地方根本不把旗下的小姐當人,遇到不乖的威脅、打罵、喂毒樣樣都來,怎麼方便怎麼來。」
「現在去經營合法的模特經紀公司,既然合法,那這些小模就像一般公司的職員一樣,不爽就可以走人,打不得、罵不得、威脅不得,還得討好給甜頭才能好好工作,這女人當老大主宰別人的生死慣了,你覺得她有辦法對這些以往眼裡的小蟲低頭?」
「應該·····沒辦法·····」阿文搖頭道。
「對啊,沒辦法像一般好的民間公司一樣,把員工當重要資產,那這間公司成效決不會好,一有壓力,她就會用回以前的老辦法,出問題是遲早的。」
員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然後接著說道:
「現在這個年代,地下的勾當已經越來越不好走,當初上面決定開始走合法生意時,我跟那條毒蠍也是同意的,只是走法還得再商榷才是。」
「對了,聽說這次責任檢討,失敗原因不全然在小黎這邊,武道館本部這裡也有責任。」
「本部也有責任,怎麼會?」阿文訝異道。
「嗯,一開始聽到這消息,我也跟你一樣吃驚,印象中,本部從沒出過問題,而且最讓我吃驚的是,責任在四席身上。」
「什麼·····」
一想到四席這個人,阿文就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尤其是他的拳頭,自從聽過一次他的拳頭打在人身體上的聲音之後,他就再也不想看到,甚至想到這個人。
員外可以感受得到,阿文在聽到四席這個名字後心裡的恐懼和厭惡,他其實對這人也有一樣的感覺。
武道館目前有四位列席大哥,四席是首席大哥的親弟弟,除了在組織裡是位列第四席的權利山頭,論武力,更是武道館的巔峰。
員外已混跡黑道多年,不再是那個只有夢想情懷,傻傻的愣頭青,知道真正能夠維持黑道組織正常運作的,不是什麼兄弟之情、朋友之義,還是什麼一起吃香喝辣的誓言,而是無時無刻壓在所有人頭頂的那份絕對權威,以及面對那份權威帶來的無力感和恐懼感。
而四席大哥便是武道館所有成員無力感和恐懼感的主要來源,員外繼續說道:
「這次C市的損失會這麼大,除了因為那個女人,還跟斷點行動的失敗有很大的關係,如果不失敗,那個女人出的差錯還是可以彌補的起來的。」
「你也知道四席習慣用拳頭殺人,這次就是因為用拳頭花去太多時間,搞不好還刻意慢慢來,享受凌孽的快感,所以警方趕到時,他們來不及收拾屍體和消滅跡證,據說首席大哥大發雷霆,規定四席以後行動只能一刀解決。」
阿文並沒有訝異太久,聽了員外的話,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說道:
「可是·····不對啊,就我所知,因為有三王那邊情報的援助,本部在決策跟行動上一向早警方好幾步,怎麼這次會讓警方趕了上來?」
對於阿文很快就找到了重點,員外有些意外,但他沒有刻意去稱讚他,只是說道:
「毒蠍這幾天剛好在本部,所以知道些細節,據他的說法,這次的決策和行動的時間點上並沒有問題,本部是在知道警方當天早上開始立案調查後,中午左右就開會決定製造斷點,行動組傍晚就到了行動地點,可是還沒開始收拾殘局,警察就來了,結果連屍體都沒法帶走。」
阿文低頭想了想,然後抬頭問道:
「會不會是警方運氣好,撞對了線索?」
員外點頭道:
「有可能,就我們所知,警方那邊還是老樣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突出讓人在意的進步或改變,所以當我從毒蠍那裡聽到這消息時,想的也是和你一樣。」
「可是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記得前一陣子魷魚那組人被關進去的事吧?」
阿文點頭道:「記得。」
「我沒記錯的話,他們是一早八點左右逮到余通天的兒子,然後中午過後沒多久就進了警局,這個案子看起來跟C市的案子沒關聯,但還是有相似的地方,兩個都是以失蹤案報警,而且警方都以遠超以往失蹤案的處理速度抓到我們的辮子,魷魚那個案子警方甚至都還沒開始立案。」
「只有一次可以當警方走運,可是連續兩次之後,我認為我們對警方辦事速度的評估需要做調整,這也是我今天讓你過來的跟你說這些的主要目的。」
阿文想了想,然後點頭道:
「我知道了,老闆,以後我們在做計畫時,會將預設的警方反應時間縮短。」
「嗯·····對了,說到余通天,這傢伙找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