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說到那次京都旅行,我真的學到一課。
出發前啊,我花了整整三個禮拜,才搞定那份被我取名叫「京都的完美CP值之旅」的Excel表~~
你知道嗎?那規劃厲害到一個不行,時間軸精準到分鐘,連轉乘月台都標得清清楚楚 。每一餐呢,都嘛是Tabelog上3.5分以上、人均消費還不超過1500日圓的餐廳 !
這就是我的「儀式感」啦,也是我最得意的地方,用最少的錢,玩得最深度,CP值一定要爆表的啦!

琪琪一開始是崇拜我的,她興奮地說:「林見,你太強了啦!跟著你我什麼都不用想!」 我當時笑了笑,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撫摸耳朵下垂部分,然後拍著胸脯跟她保證:「放心啦,跟著我的計劃走,絕對物超所值!」
然而,這份「完美」的計劃,在京都那黏答答的熱氣中,開始出現小小的裂痕了。
第三天,我們照計畫逛完兩間免費寺廟,已經下午一點了。天氣熱到一個爆炸,根本像個巨大的蒸籠,蟬鳴聲又吵得跟警報器一樣,聽了就心煩 !
我的計畫是,再走個十五分鐘,去巷子裡吃那家傳說中的親子丼。
我指著手機地圖,興致勃勃地說:「快到了啦!這家店的雞蛋聽說超滑嫩,而且套餐才1200圓欸!」
但琪琪的腳步,卻停在一間轉角的咖啡館前面。
那間店裝潢得很雅致,有超大的落地窗跟舒服的復古沙發,門口還擺著誘人的抹茶冰淇淋立牌 。
她臉色有點蒼白,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聲音聽起來有點虛:「林見,我走不動了啦!我們在這裡吃,好不好?」
我瞄了一眼菜單,一份義大利麵套餐就要4000日圓!!!
我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
那隻準備撫摸耳朵的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轉而去拉她的胳膊。

我試著說服她:「這裡又貴又普通,再走一下下就到了,那家才是道地的美食,你要相信我的規劃啊!」
「我不是不相信你啦」琪琪的聲音裡透漏著一絲懇求,「我只是……真的好累喔。我想吹冷氣,想坐下來好好休息~」
「但這趟旅行的預算……」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我了。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一種混雜著疲憊跟失望的語氣。
她說:「林見,我不是來執行你的專案的。」
聽到這話,我整個愣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承認你很會計畫,你找的資料也都很棒。但從頭到尾,你都在問我「這個計畫好不好?」,卻從來沒有問過我「你現在想做什麼?」。
「你的「完美」,是你的,不是我們的。」她指著我手機上密密麻麻的表格,說:「我花了錢、請了假,是想跟朋友來放鬆的,不是來完成你的省錢挑戰的!」
那一瞬間,咖啡館櫥窗裡的精緻甜點、路上行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聲,全都像潮水一樣消失了!
我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她那句「我不是來執行你的專案的」。
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幫我們兩個人的荷包著想,為這趟旅程的「CP值」負責。
我還滔滔不絕地跟她分析每一筆開銷有多合理,說服她我的選擇才是最棒的!
但我從來沒想過,她想要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最優解」 。
她想要的,就只是一個能讓她從日常生活壓力中,短暫逃離的假期。
一口冰涼的抹茶冰淇淋,一次沒有目的的閒逛,可能遠比省下1000日圓、多跑一個「必去」景點更重要呀~
原來我那時候啊,就只是想讓她認同我的價值觀「聰明的旅行就該這樣玩」。
我需要她的讚美,來證明我的辛苦跟計畫是值得的。

最後,我們還是走進了那家咖啡館。
冷氣很強,抹茶冰淇淋甜得剛剛好。
琪琪臉上那緊繃的線條,終於慢慢地舒展開了 。
在長長的沉默之後,我默默地拿出手機,把那個被我當成寶貝的Excel檔案,滑到螢幕最旁邊的頁面。
我感覺到自己又想抬手去撫摸耳朵,好像要為接下來的對話擬定什麼策略,但我忍住了。
我只是抬起頭,看著她。
窗外,陽光還是熱得要命,但咖啡館裡面,卻有股奇特的涼意,像是某種東西悄悄融化了,留下了那種恰到好處的甜。
也許啊,完美的「全糖」計畫,從來就不如「半糖」的隨興來得珍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