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德魯尼捧著餐盤推開耶德維爾的房門,看到房間的主人正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德魯尼蹙眉,「請不要這樣躺,太沒規矩。」
耶德維爾坐起身,「我躺在自己床上要什麼規矩?倒是你,連進房間之前要先敲門都不知道?」德魯尼將餐盤放在桌上,「貼身侍從進主人房間不用敲門,這是貴族的常識。您繼任公爵也有一段時間了,到現在還放不下巿井小民的習慣,實在令人遺憾。」
一般的見解是,貼身侍從是主人的心腹,主人在侍從面前不需有任何隱藏,侍從自然不需要敲門。況且侍從的任務是用最安靜最迅速的動作為主人服務,敲門反而會打擾主人。
耶德維爾冷冷一笑,「說的有理。下次『我家的』侍從進來,我一定不會要求敲門。像你這種不尊重主人的下人,別說敲門,一開始就不該進來。」
德魯尼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耶德維爾。他的黑眼深不見底,讓耶德維爾感到背後一陣涼。
「請公爵大人不要忘了,我並不是一般的侍從,而是奉王弟殿下之命前來矯正大人生活習慣的老師。您越早成為合格的公爵,就能越快擺脫我。請用餐吧。」說著便拉開椅子。
為了讓耶德維爾練習餐桌禮儀,德魯尼規定他必須三餐都在自己房間用餐。然而他寧可坐在餐桌前忍受老夫人的白眼,也不想在德魯尼的注視下進食。
就像此刻,德魯尼的雙眼死死地釘在他身上,讓他渾身惡寒,總覺得那眼神裡有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東西。
當然,德魯尼是瓦倫堡家派來的,對他自然沒有多少善意。但耶德維爾總是能感覺到,德魯尼想要的不只是把他趕下公爵寶座而已。那對黑眼中還藏著更深,更讓人厭惡的情緒。
而且德魯尼還站在他身後,提醒他拿餐具的方式,更讓他反胃。
「請記得,餐具要從最外側拿取,拿刀的姿勢是這樣……」
德魯尼正要伸手糾正耶德維爾拿刀的姿勢,卻被耶德維爾一把揮開。
「我自己來。」
德魯尼一挑眉,「大人,這樣可是很不禮貌的。」
耶德維爾不答,切下一塊肉,用叉子叉起遞給德魯尼。「請。」
「這是什麼意思?」
「請您先吃,表達我的歉意。」耶德維爾面無表情地說。
「恕我拒絕,這不合禮儀。」
耶德維爾把叉子往盤子上一丟。「你不吃我就不吃。」
德魯尼搖頭,「公爵大人,試毒是幾百年前的習俗,而且只有王室可以找人試毒。」
「不是只有王室面臨被下藥的風險。」
德魯尼蹙眉,「大人,請注意您的言辭!這句話無論對我或王弟殿下都是極大的侮辱。我可是首都人人皆知的名師,連拉萊亞大學都邀請我去當教授,但我放棄了機會,前來指導您,您卻……」
耶德維爾懶得聽他廢話,「你吃不吃?」
「恕我拒絕。我還會向王弟殿下報告,赫里塞斯公爵舉止粗魯無禮,又任性多疑,還有妄想症狀,難以承擔公爵的重任。」
「嗚,好痛……」耶德維爾忽然摀著肚子呻吟起來,「腸胃要燒起來了……食物裡有什麼東西……」
「不要演戲,您根本一口都沒吃!」德魯尼有點失去耐性了。
「啊,我不行了,快去叫夏科洛來……」
「就算醫生來,也只會證明您的身體無恙,食物裡也沒有毒,請不要自取其辱!」
耶德維爾抬頭,給他一個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就算餐盤裡的食物沒有毒,你能證明你早上端給我的茶沒有問題嗎?現在我的食衣住行都是你負責,只要我出一點小事,你都脫不了關係。的確,就算把夏科洛叫來,他也只會開鎮定藥水給我。但是明天早上之前,『德魯尼下藥謀害赫里塞斯公爵未遂』的傳言就會傳遍拉萊亞的大街小巷。而傳言最妙的一點,就是不需要證據。到時候不要說拉萊亞大學,就連教幼童識字的教會學堂都不會收你。」
德魯尼一時語塞,臉色鐵青。
如果耶德維爾出了什麼狀況,廷達利家絕對會把責任全部安在他頭上,藉以攻擊瓦倫堡公爵。他當然可以反制,可以聲明赫里塞斯家的小公爵不但無禮,而且精神不穩定,妄想別人要害他。
然而貴族家的大少爺耍脾氣不吃飯是常有的事,根本沒人會大驚小怪,他們只會責怪那個無法說服少爺吃飯的無能侍從。
身為首都人人皆知的名師,他可不能跟鬧脾氣的孩子一般見識。
耶德維爾再次拿起叉子,「從現在開始,沒有經過你試毒的飲料和食物,我絕對不會入口。我很擅長絕食,餓個幾天完全沒問題。如果我餓到昏倒,你也免不了照顧不周的責任。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試毒吧。」
德魯尼恨恨地接過叉子吃下肉,又把其他的食物也試過一輪。耶德維爾這才滿意,拉鈴讓蘭蒂爾送新的餐具來,把食物重新擺盤。
蘭蒂爾收拾的時候,耶德維爾還不忘在桌下輕拉她的圍裙。蘭蒂爾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蘭蒂爾退下後,耶德維爾簡單地餐前禱告後,心滿意足地拿起餐具。
「好了,可以開動了!」
德魯尼強忍怒火,「開心了嗎?被您這樣一折騰,食物的美味全部都變調了。」
「怎麼會?」耶德維爾大口吃著牛肉,「我現在可是胃口大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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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本來想寫耶德維爾在不懷好意的教師監視之下努力自保,寫著寫著卻成屁孩學生欺負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