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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菅井看來她跟守屋至頭至尾就是一段不該發生的錯誤。
蒼天一定是想捉弄人,才會搞出什麼Alpha什麼Omega這種擾人的第二性徵。人人都是Beta不好嗎?沒有發情期、沒有費洛蒙,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去喜歡、普普通通的分開,不需要抑制劑、不需要標記。
她跟守屋已經一年沒有見面了。
高中時的她們氣氛並沒有這麼劍拔弩張,甚至在三個學年的相處之下,她跟守屋終於變得要好,好到守屋病了她可以拿著上京女孩租屋處的鑰匙進去探病,好到她可以在守屋家裡留宿,在週末前夜一起打電動到天亮——雖然幾乎都是守屋在看她玩——好到她們不應該那麼好。
可能從跟守屋變得要好開始就是她這輩子最大過失的開始。
她曾經跟守屋求婚,明明她們連「在交往」這件事都沒有明文成立過。她們同居她們親吻她們打炮,做的事情跟交往無異,卻從來都沒有在交往。
求婚想當然爾被守屋拒絕了,那天守屋發了好大的火,那是菅井第一次看她這麼生氣,氣到眼淚稀裡嘩啦地落,完全止不住。
那時候守屋講了很多,可是菅井都不記得了。
她唯一記得的只有那個當下她徹底感覺到,果然自己對守屋茜來說是個錯誤。
跟守屋分居之後菅井就不太愛回家,在公司的辦公室反而還比較不觸景傷情,工作很多,但從來都沒有做不完,可是她可以預支隔天、後天、下週的工作,把自己痲痹在辦公室裡。
她的公務機過了晚上六點就會進入勿擾模式,但私用手機又鮮少有人會直接撥電話進來。
「喂?」電話在三聲鈴響後被她接起,並不是她熟悉的號碼。
「菅井小姐嗎?我是茜的經紀人。」
在跟茜分開的時候,確實有把名片交給經紀人小姐來著。
「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電話還沒掛菅井已經抓著鑰匙從抽屜裡把整盒的抑制貼片帶走。
守屋茜在醫院,即使連經紀人都看不下去了,守屋茜也不願意聯絡自己。
*
菅井趕到的時候守屋在過量的安定劑下陷入睡眠,可是她的體溫仍然很高,眉頭也依然深鎖,怎麼看都不能稱作「好」。
守屋瘦了很多,浮起的血管在扎了點滴之後變得更怵目驚心。在這一年裡守屋是怎麼度過發情期的,看著遍佈在手臂上一個又一個的孔洞就知道了。
明明就算用了抑制劑,也只會徒增更多的不舒服而已。
經紀人小姐說希望她們好好聊聊,否則守屋遲早要被她那常態必死的決心給逼死。
這一年來她沒有跟守屋見面,但還是單方面地追著守屋的所有消息。新的劇集她一集不落地追,在她的每一個吻戲落下不甘心的眼淚。
劇裡的守屋看起來並不憔悴,瘦了是瘦了,但只被當成女明星的自我約束。
明明才過去一年,她的茜已經不是她熟悉的那個樣子了。
「對不起。」這個巨大的錯誤已經過去十年,她對守屋說過最多次的話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喜愛,而是歉意。
她小心翼翼地把守屋翻成側躺,本來過肩的長髮也在分開的一年裡剪短。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再標記她,她自然也不用再繼續堅持欲蓋彌彰的長髮。
不會再有被激素奪去理智的敗類在她的後頸留下難看的齒痕。
兢兢業業地湊近,在聞到稀薄的茜草味時,菅井的下腹可恥地緊縮,她討厭自己的本能,討厭自己是Alpha,討厭自己是耽誤了守屋一輩子的罪人。
她輕輕吻上守屋的後頸,趁其不備。壓抑了一整年的本能即將在大醫院的病床上噴發,如果不是守屋發出不適的呻吟,菅井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一次釀成大錯。
她在守屋身上注入適量的費洛蒙,在理智尚存的時候慌忙跳開,守屋的後頸上是自己留下的,罪孽的紅痕。
她連忙拿自己帶來的抑制貼片把自己已經脹痛到令人掛狂的腺體貼住。
不能再錯更多了。
她像她犯下那個滔天大罪的那個夜晚一樣,把自己蜷縮在病房的角落,好像她才是被侵犯的那一方——明明她才是萬惡的根源。
*
守屋的工作全面停擺,直接被經紀人跟醫生警告在養好身體之前禁止非必要的外出。她不得以回到菅井家,那裡的一切都跟記憶裡一樣,客廳的擺設、廚房的用具、自己的房間⋯⋯好像根本沒有人在這裡過生活。
這一次進醫院守屋幾乎被判了死刑,長期超量使用抑制劑的後果就是身體對抑制劑逐漸免疫,明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菅井也能過得很好,最後卻反而成為了沒有菅井就活不下去的廢物。
笑死人了。
她跟菅井本來並沒有這麼疏遠的,甚至客觀來說她應該要感謝菅井,如果自己身上沒有菅井的永久標記,她也不可能能在演藝圈這個大染缸裡只要顧好自己就好。
被永久標記的Omega不會再對其他Alpha的費洛蒙影響,最多就是因此感到噁心,可是守屋本來就擅長忍耐,區區嘔吐什麼的,從來都不是憑藉意志力無法跨過的困難。
而且菅井的費洛蒙是一種,雨後的土壤的味道,其實守屋沒有真的去聞過土,但就是那種感覺,一種可以接住自己全部的感覺。
曾經有一度守屋擅自以為她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自己是只有淡淡草香的茜草,而菅井是雨後的土壤,天作之合。
合到即使自己身上沾了菅井的味道也沒有人發現。
「你一定要整天在我房間門口駐守嗎?」守屋的氣色仍然不算好,但至少在攝取菅井的費洛蒙之後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
這是她出院的第五天,她自己在放沒有盡頭的長假,菅井也就沒日沒夜地守在她的房門前。
「抱歉⋯⋯很礙眼對吧?我去你看不到的地方。」菅井說著便把自己縮在客廳的角落,甚至像為了證明自己在躲,還特地拿了毯子裹住自己,只剩那雙愧疚的眼睛還在那裡眨呀眨。
菅井友香這個鳥樣對守屋茜來說是真的很礙眼。
守屋怎麼會不知道菅井那個濫好人只是在擔心自己,可是就是因為她那雙愧疚的雙眸,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自己只是菅井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她才會這麼的厭惡,厭惡只是個錯誤的自己。
她啪地一聲遷怒在無辜的房門上,後頸的腺體又開始腫脹,還好她跟菅井的費洛蒙一旦處在同一個空間便很難分出你我。
對外人來說。
「茜⋯⋯」菅井發覺她的不適比她本人還要快,明明剛才還縮著的人這回居然勇敢地來敲門。
守屋知道菅井要幹嘛,她已經被困在這兩房一廳的住宅裡,再拿著毫無用處的抑制劑逞強也只是徒勞。
守屋轉動門把的時候突然覺得也許自己再甩個三次,門把就會開始鬆脫,最後整扇門崩塌。
那如果自己對菅井大吼三次呢?這段病態的關係就會瓦解嗎?
「咬吧。」她打開門之後就立刻背過身,以前她總是會自己撩開後頸的長髮來迎接菅井,可是現在後頸再也沒有遮蔽,她的背影留給菅井的只有疏離。
「失禮了。」後頸傳來菅井的吐息,濕氣在晃動,一吸一拍都能感受到菅井的小心翼翼。菅井的門齒貼上自己的腺體,舌尖的熱氣蒸得守屋發燙,明明菅井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她注入自己體內的每一升費洛蒙,都在說著那一句句她早就聽到火大的「對不起」。
她從來都不討厭菅井,她討厭的是讓菅井活在愧疚與自責裡的自己。
*
守屋的分化在同齡人裡算很晚的,在高中畢業前,比菅井還要晚了整整兩年。
分化前的症狀每個人都不一樣,有的人會變得煩躁,有的人會性情大變,有的人會陷入劇烈的不適⋯⋯守屋的症狀很不明顯,就是稍微嗜睡了一點,在學校難得打盹了一整天,那時候的菅井放心不下她便決定護送守屋到家。
明明本意是保護她,但自己卻成了唯一的加害者。
「今天要住嗎?」守屋到家之後撲上沙發倒頭就睡,還是高中生的菅井確認過守屋的體溫都正常之後才放任她就這樣睡去,自己則是在寫完作業之後才拿起自己放在守屋家的電動來玩。
守屋坐起身的時候依然睡眼惺忪,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往菅井身上倒,主動抱住菅井,惹得螢幕上的角色就這樣跳進了無底的深淵。
「茜?」
守屋很燙,這不正常。
「友香,我好熱⋯⋯」守屋抱著她撒嬌,體溫高得灼傷菅井的理智,菅井以為是自己的費洛蒙不小心溢散出來,摸了後頸之後才發現貼片從頭到尾都好好履行著它的工作。
淡淡的草香讓菅井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可是守屋貼著她,守屋在吻她,守屋無意識地撕掉了她的貼片。
她是Alpha,她應該要主動避免這一切發生的。
「茜⋯⋯」在守屋分化之前,菅井從來都沒有覺得Alpha有什麼過人之處,Omega又有什麼劣勢之處。
明明以前她跟守屋在下課比力氣比得難分軒輊,現在的她卻這麼輕易的就把守屋撲倒在沙發上。
守屋茜分化成Omega了,一輩子只能綁在一個Alpha身邊的Omega。
她本來只有打算替守屋打個臨時標記就要結束的,她本來只是想讓守屋舒服一點的,本來真的只有這樣的。
她用鼻尖蹭開守屋的長髮,茜草的氣味在靠近之後變得稍微濃烈,未來也有某個人會與茜這樣的接近,未來,未來,未來⋯⋯
她好愛好愛守屋,可是她在等守屋分化,她害怕也許她們根本不能相愛,所以到現在都沒有把喜歡說出口。
光是想到未來可能有其他人會跟守屋做這樣的事,Alpha那可悲的佔有慾就在菅井的腦袋裡亂竄,本來只是要輕輕注入費洛蒙的,她卻忍不住地要讓茜充斥著自己的味道,一直到舌尖嚐到了腥紅的鐵鏽味,她才發現自己都幹了什麼好事。
「友香⋯⋯」新手Omega沒有發現Alpha對自己做了什麼,發熱得到緩解,但發情並沒有。
守屋本能地縮著雙腿磨蹭,兩眼閃著淚光在討抱,她抱緊菅井想緩解這股初次發生的躁動感,在初次的發情期學會接吻。
趁人之危。之後的十年菅井都這樣咒罵著自己。
她替守屋解開制服的鈕扣,一次又一次吻過那她覬覦好久的翹唇,守屋茜現在身上都是菅井友香的味道。
「喜歡你。」守屋的話語在吻的間隙裡偷溜出來,菅井只覺得這是費洛蒙的贈品,從來沒有把守屋的喜歡聽進去。
「可以嗎?」她得到什麼都不懂的守屋應許,就這樣流進了濕滑的陰部,守屋因為她綻放,可是菅井覺得自己是敗類。
Omega怎麼有可能在發情期拒絕Alpha?
「我會負責的。」一直到守屋達到第四次高潮,菅井才從混亂的情潮中抽離。
守屋身上屬於自己的費洛蒙都是她犯案的證據,是她趁人之危,是她沒有控制好自己。
「我會負責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守屋還沒完全恢復理智,菅井已經縮得不能再更遠。
好像她才是被侵犯的那個人。
*
重新開始標記之後,守屋沒有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活動的空間擴展到了客廳,每天就是吃飯睡覺看電視。
然後跟菅井乾瞪眼。
「你不用上班嗎?」守屋可以理解菅井請一週假在家裡盯著自己,這很菅井,她高中的時候就知道了。
可是她可不能接受菅井為了自己辭掉工作。她的存在已經逼菅井放棄了太多,菅井責任感很強,而自己就是她讓她吊死的那棵樹。
「最近淡季,可以遠端處理就好。」菅井在餐桌上敲著電腦,確實是頗有在上班的樣子。
同居生活重新開始一個月,日復一日的標記標記標記。
「菅井。」這是恢復同居之後,守屋第一次沒有用「你」來稱呼菅井。
「怎麼了?」菅井把筆電闔上,狐疑地看向守屋。
「其實你可以擁有其他Omega。」守屋的視線依舊對焦在電視上,她不敢看菅井,不敢看菅井此刻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如果萬一,菅井的臉上真的有一絲期待呢?
「我不能。」菅井立刻回應,每每談到這件事菅井總是會像是進入易感期那樣暴躁。
「你是Alpha,你可以。」只有Omega不可以。
「我不可以!」菅井大聲起來,Alpha的費洛蒙開始溢散,客廳變得潮濕。
守屋的身體現在沒有辦法使用抑制劑,菅井任何多餘的費洛蒙都只會將她拉進性慾的泥沼。
「對!我就是你這輩子最致命的錯誤!錯到耽誤你一輩子!」守屋跟著大聲起來,費洛蒙開始暴走,她突然想到那扇被她甩上的房門。
如果跟菅井大吵一架,是不是就可以把過去的那些一筆勾銷?
「茜!」費洛蒙在空氣裡互相叫囂,卻沒有人有餘力去打開換氣機,菅井知道自己不可以在這時候靠近守屋,可是等到她回過神來她已經像那個放學後,抓著守屋的手腕,仗著自己是Alpha把對方壓在沙發上。
「又來了。」
又是那種眼神。
「可以不要再用那種好委屈好可憐的眼神看我了嗎!」守屋在喘氣,她本來就在發情期的邊緣,這下可好,一個在發情一個在易感,錯上加錯。
「是我不對。」菅井嘆氣她仗著先天的優勢把守屋翻過身,暴躁地在後頸留下自己的氣味。
「去哪。」標記對菅井來說好像上班打卡,每天必須,但煩人。
「我去冷靜一下。」菅井聽起來快哭了,明明受發情期所困的不是她。
「冷靜什麼?碰我就讓你這麼反感嗎?」她突襲一般地扯過菅井的衣角,Alpha就這樣跌在她身上,鼻尖貼上鼻尖,吐息打著吐息。
反正現在我們都需要彼此。
她主動吻上菅井的唇,這是她們睽違一年的第一個吻,Alpha、Omega都沒有辦法在激素的浪潮中倖免。
「茜⋯⋯」菅井脫掉了自己的上衣,眼睛在泛淚,又是那個讓守屋煩躁的眼神。
她不想要再聽到道歉了,所以她在菅井開口之前再一次封住她的唇,自己跨坐到菅井的腿上,下身濕得像是歷經了一場大海嘯,明明她只是跟菅井接吻而已。
為什麼不能將錯就錯就好?
每次性愛的時候守屋都會這樣想,既然她是菅井的錯誤,那何不就將錯就錯,反正她也沒有辦法逃,也沒打算逃。
她們在沙發上交纏,濕熱的客廳讓人難耐,難耐得只能讓裡裡外外的衣衫散落在地,菅井吻她,菅井撫她,菅井標記她。
「痛要跟我說。」菅井在穴口敲門,守屋難耐地連吐槽都無法說出口。
Omega就是為了性愛而生的性別,怎麼可能在歡愛的過程感受到痛?
但在菅井進入時她還是掉出了害臊的嘆息,她不想菅井看自己這樣的羞態,所以緊緊抱住菅井,把吐席通通咬在她的頸肩。
只有這時候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擁抱菅井。
明明是時隔至少一年的性事,菅井卻像是週週複習一樣,對她的身體瞭若指掌。
「友香⋯⋯」她抱得菅井其實不方便動作,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放手,甚至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說出什麼。
「喜歡你。」就說吧,這句話她已經在歡愛裡說過了數百次。
反正只會被當成意亂情迷的一派胡言。
*
求婚那天守屋跟她大吵一架,但守屋還沒有跟她分居,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另有其事。
「友香,我帶了一些慰問品回來,要吃嗎?」那時候守屋還可以正常工作,跟菅井也還沒分居,雖然拒絕了求婚,但也是普通地,可以互相度過特殊時期的室友。
「友香?」守屋敲了敲菅井的房門,沒有得到回應才狐疑地推開門。
守屋發誓她沒有要窺探菅井的隱私,只是覺得菅井在不正常的時間睡覺很罕見,有點擔心才會走進她的房間。
菅井趴在書桌上小憩,守屋想那她就不要打擾,可是菅井的電腦螢幕沒有熄,她不想看,可是聳動的標題總是會突然跳進眼簾。
菅井正在看不知道哪裡來的奇怪網站,內容主要是在說要如何解開AO之間的永久標記,甚至標題還很聳動地用了「如何挽回不可逆的錯誤標記」。
看吧,自己對菅井來說果然是錯誤。
她滾著滾輪快速地掃過內文,每向下看一行,自己的心都像被拿刀子劃過一樣刺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菅井來說可能是比錯誤還要沉重的存在。
原則上Alpha對Omega的永久標記是不可逆的,但網路上開始謠傳一個說法,是當Omega的Alpha死亡,Omega就有機率回到未標記的狀態。
啊,原來自己對菅井來說,是寧願死也不想承認存在的錯誤啊。
她把慰問品放到菅井桌上,仰著頭讓眼淚不要流下,趁著菅井醒來之前逃回自己房間。
如果自己跟菅井的關係讓菅井寧願選擇死亡,那她寧願不要。
她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如果可以證明自己沒有就Alpha也能過得很好,那菅井也不需要死了。
收拾東西的動作太過匆忙,費洛蒙開始飄散,守屋只想逃離這裡,沒有發現菅井什麼時候醒了。
「茜?怎麼了嗎?」菅井不知道守屋在做什麼,小心翼翼地上前關心,才剛伸手就被守屋給拍掉。
「我搬出去。」她越想越氣,氣到下唇都在發抖。
「茜?」
「我會證明沒有你我也能好好活著,所以快把那個白癡網站的內容忘掉。」
如果讓友香因為自己離世,那自己才是真的錯到沒藥醫。
*
菅井很久沒有進守屋房間了,上一次進來還是守屋離家出走,她們開始分居的那次。
跟她的記憶裡一模一樣,沒剩什麼東西。
她把陷入睡眠的守屋放在床上,打開家裡所有的換氣裝置,然後從浴室裡捧著一盆熱水跟毛巾來替守屋善後。
剛剛又沒有控制好自己,像她們第一次做愛的那天一樣,把守屋的後頸咬到滲血。
真的是敗類。
在上藥之後用OK繃把滲血的後頸貼上,所有事後的工作中誒大功告成,菅井嘆氣,十年過去她依然在重蹈覆徹。
「別走⋯⋯」菅井收著臉盆跟醫藥箱,被守屋的呢喃聲勾走了注意力。
自己是守屋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她怎麼可能會要自己留下呢。
「友香。」可是守屋握住了她的手腕,告訴她這不是幻想,是現實。
「哪裡痛嗎?抱歉剛剛有點失控咬太大力了⋯⋯要去醫、」守屋抓她的力道在抱歉說出口之後變得很大,在她要問一連串自認為是關心的問題之前用唇堵住了嘴。
「你就這麼急著走?完成自己的責任義務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要把我甩開嗎?」守屋已經完全醒了,虛弱的語氣聽得出憤怒,但更多的是菅井最不願面對的痛苦。
她終究還是在讓守屋受傷,十年來,日復一日,一次又一次。
「不是的⋯⋯」
「你上來。」守屋吃力地挪動著身子,空出了一個位置讓菅井躺在自己旁邊,然後背對自己。
「為什麼不找其他Omega?」守屋從她背後抱著她,額頭抵在她的背上,聲音悶著心事。
「撇開能不能。」她預知了菅井千篇一律的答案,她要聽的不是責任,而是真實。
「沒有那種人。」
除了茜以外,沒有其他讓我動心的人了。
「我知道對你來說,我是最麻煩的錯誤,不可逆、不可解、到死都不會消失的錯誤。」守屋抱著她的手緊得顫抖,菅井捨不得、想否認,卻只能僵直著背脊聽。
「可是あかね其實有好幾次都覺得,還好我的Alpha是友香。」
「分化的那天雖然是意外,但其實あかね好幾次都偷偷慶幸,跟あかね發生意外的是友香。」
「從那時候就好喜歡友香了,但醒來之後友香整個人都在發抖,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令我竊喜的意外,對友香來說是災難。」平靜的語句開始帶著啜泣,守屋在哭,不是大吵大鬧,就只是說著,她一直沒有辦法開口的真心話。
她從來都只想為守屋好,卻從來都不知道守屋的想法。
「明明知道あかね對友香來說是跟錯誤。」不是的。
「但在出道的時候也忍不住覺得,幸好友香已經是我的Alpha。」
「你也知道演藝圈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守屋說的話菅井是聽過的,很久以前守屋就在下班之後笑皺著鼻子跟她說:「被友香標記好像有了無敵星星,其他Alpha再怎麼壞心都影響不了我。」然後在下一個片場噁心得吃不下飯。
她明明聽過的。
「友香太溫柔了,所以才會抓著我這個錯誤不肯放手。」背上傳來一股濕熱,不是雨後的土,不是雨露均霑的草,就只是,守屋茜的眼淚。
「對不起,明明賭氣離開的是我,搞到以後只能靠友香活下去的也是我。」
「友香真的,可以不用顧慮我的,如果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就去吧。」守屋終究還是鬆了手,像是逃避一樣背過身,不想再把自己攤開。
可是大口大口斷斷續續毫無章法的呼吸出賣了她的情緒,她終究還是嚎啕大哭了,在她最對不起的菅井面前。
菅井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守屋人生中最大的錯誤,所以必須用一輩子來贖罪;守屋從來都覺得,自己是菅井人生中最大的錯誤,所以必須犧牲所有來放她自由。
「可以也、聽我說一下嗎?」她們的姿勢完全反了過來,菅井一直到自己開口才發現原來自己哭了。
她學著方才的守屋,把額靠在她纖細的背脊,試探地抱住了她的腰身,確定沒有被拒絕才敢繼續開口。
「茜不是錯誤,從來都不是。」
「我一直覺得,我才是茜的絆腳石,所以希望能給妳最大的自由,能讓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現在想想,錯的從來都不是十年前的意外,而是這十年裡那些自以為是的貼心。
「我不會喜歡上茜以外的人,十年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她抱著守屋的手收緊,跟著她的人一起顫抖。
剛剛的她沒有勇氣接住守屋,可是守屋接住了她,手上傳來守屋的體溫,她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跟著她一起落淚。
從來都不是誰的錯。
*
那晚菅井第一次在守屋的房間裡留宿,她們在一陣哭泣之後轉為面對面的擁抱。仔細想想也許這是她們第一次正面面對彼此。
先醒的人是菅井,過度脫水的雙眸又腫又痛,守屋仍然睡著,臉上終於不是十年來一成不變的眉頭深鎖。
菅井想她應該當個貼心的Alpha,在守屋起床之前就準備好早餐,可以的話她還想抱著守屋去洗漱,替她做每一件能幫她做的事。
「去哪?」幾乎菅井是剛坐起身守屋就醒了,她抓著菅井的衣角,面露不悅。
好不容易講開了,你又要丟下我溜去哪裡?
「茜再睡一下吧?我去弄早餐。」她看著守屋,自己的手懸在半空,她猶豫了好久——至少她自己覺得自己糾結很久——然後做了早就想做的事。
她伸手在守屋的頭上揉呀揉,把女演員的頭髮弄得亂上加亂,她做了一件小小的壞事,可是她收不住笑容,被欺負的人也生不起氣來。
「不能不要嗎?」守屋委屈地說著,翻開了棉被想讓菅井再躺進來。
如果早一點,早一點打壞那扇隔開她們的門,這樣的交流是不是就能更早化為日常。
「可以當成是,希望再一起待著嗎?」菅井扭捏地確認著,然後得到了更扭捏地點頭。
「你以後可以每天都對我說一次喜歡嗎?」守屋重新躺回菅井懷裡,在Alpha的氣味環繞下變得昏昏欲睡。
「喜歡可能不太對。」
「愛才能完全表現我對茜的情感。」
不是道歉、不是責任了、不是誰的錯。
不只是伴侶、不只是喜歡,而是愛——願意全心全意獻上自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