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ひかる是井上梨名來往最久的朋友。國中、高中都待在一起，就連大學也上了同一所。找公寓還租在同棟同層的隔壁間。
森田可以不厭其煩地一星期陪井上去吃至少四次連鎖咖哩，井上也可以在每一個空堂陪森田一起尋找全新的扭蛋機台。明明她們科系不同，但認識森田的人一定都認識井上，認識井上的人也一定都認識森田。
她們一直都在一起，沒有過第三個人，也沒有各自的愛戀。
「吶，ひかる。」井上盤腿坐在森田家的地毯上，難得語氣有些凝重。
「什麼？」森田則是躺在床上玩著掌上型遊戲機，戰鬥的音效時不時就會跳出來打破安寧。
「我們不是今年就要畢業了嗎？」
「嗯啊。」
「但我們還有一個學分還沒修過。」井上的語氣過分認真，森田卻不以為意，只是繼續按著按鈕，收服下一隻尚未擁有的寶可夢。
學分她們早就都修夠了，森田很確定，不管是自己還是井上，都只是在等畢業而已。
「我們的戀愛學分還在掛蛋欸！我魯的年數跟我的年紀一模一樣，我是不是要變成老滷蛋了⋯⋯」
「喔⋯⋯所以勒？水，抓到了！」森田沒有看她，而是繼續專注在寶可夢的遊戲上。
「大學結束前都沒有談戀愛欸！我不要當滷蛋啊啊啊啊啊！」森田的反應過於敷衍，井上乾脆爬上了床，確定遊戲機裡沒有進行到一半的戰鬥之後，才按關了森田的遊戲電源。
「不是上上禮拜才收到情書？跟那個妹妹一起修啊。」森田說的是事實，井上其實很搶手，只是每一個上門告白的最後都被她發了好人卡。
森田自己收到的情書更是週週都有，不分男女。
「誰要跟一個根本不知道底細的人交往啊！」
「喔？」
「ひかる不也是嗎？不然怎麼每個人都被你拒絕？總有幾個是看得順眼的吧？」雖然今天開始森田甚至直接不回覆了。
「誰知道。」森田不懂，一向戀愛無感的井上怎麼會突然開始在一起這種事。
「還是我跟ひかる交往算了，跟ひかる待在一起多久都不會膩，而且我超了解ひかる，ひかる也超了解我，不在一起好像有點可惜。」井上說著幹話，正打算把滷蛋的話題結束，森田才湊近到她的臉龐，睜著那擄獲眾人的圓潤大眼盯著她看。
ひかる原來可以這麼撩人嗎？
「好啊，我們一起在畢業前把戀愛學分修完。」
*
有了交往對象對森田來說，並沒有對她的生活帶來多少改變。她本身來往的對象就不多，只是待在井上旁邊變得更理所當然，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等井上下課，井上也會不甘不願地在教室門口提著甜甜圈迎接她。最大的不一樣大概是，當有人來向森田告白，她便回到了過去會一個一個認真拒絕的模式。
只是以前她的藉口是她有喜歡的人，現在的理由是已經有了交往對象。
跟森田的泰然自若比起來，井上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桃花感到無所適從，多了一個女朋友的名號，她反而變得不知道該如何跟森田相處。可是交往是她提的，含著淚也要繼續。
只是她實在表現的太過彆扭，在交往第一週的適應期便被還是高中生的山﨑給戳破。
「你們好奇怪。」山﨑跟松田之間也有疙瘩，但在《櫻色》的她們、在Lucky Horses的她們仍然是自在的。
山﨑坐在松田的腿間，看著井上對森田要近不近的距離忍不住吐槽。
在山﨑看來，井上的行為完全就是想跟戀人靠在一起，但礙於公眾場合又不敢的臭俗仔。
「梨名被ひかる甩了喔？」山﨑跟松田交往的事在《櫻色》裡並不是秘密，就像大沼寫的歌大部分都跟暗戀對象有關一樣。
「天ちゃん！」松田掐了下高中生的腰間，暗示她講話不要這麼的沒大沒小。
「才沒有被甩！」井上連忙反駁。
「喔，那就是在一起了。恭喜啊。」爭執八卦年紀的少女對團員的戀情顯然不感興趣，乾脆轉過身子靠在年上的肩上閉目養神。
「嗯喔。」森田應聲，松田欣然接受，大沼認真地為新一對佳侶鼓掌，絲毫不介意自己成了樂團裡唯一單身的人。
為什麼大家都對她們的戀情完全沒有感到意外？
就連菅井聽說之後，也只是笑著說今晚的酒水讓她招待，甚至還為她們的戀情破例調了兩杯特調——特調平常是守屋茜限定的服務——好像從頭到尾因為這段戀情感到意外的，只有井上自己。
在離開Lucky Horses時，只要帶走鼓棒的森田總是會在門口等要收拾比較久，還得扛著一支貝斯回家的井上。
「吶，ひかる。」
「嗯？要牽手嗎？」森田朝她伸出手，所以她頓了兩秒之後還是愣愣著把手交了出去。
「為什麼要牽手？」井上問。
「我們不是在交往嗎？」森田反問。
「我們要交往到什麼時候？」井上又問，森田卻停下了腳步。
森田低著頭，井上根本看不見小不點摯友的表情，可是相處了十來年，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是森田不爽的反應。
「把戀愛學分修完？」
「什麼時候修完？」
「畢業？」
「喔。」
開始得突如其來，結束的亂七八糟。
「梨名就這麼討厭這學分嗎？」森田問。
「也沒有？就、呃⋯⋯還不習慣？」她依舊看不到森田的表情，可是她就是隱隱覺得，森田的情緒已經從不爽轉為難過，因為自己。
井上其實想不透，為什麼森田可以說交往就跟自己交往。她不知道交往前後她們應該要有什麼不一樣，甚至還會生氣森田對她們交往一事如此氣定神閒。
搞得一副好像只有她很在意自己跟摯友交往一樣，搞得一副只有她因為這段戀情而心神不寧一樣。
不可能跟森田說的，不然就好像自己輸了。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森田爭，又在跟森田爭什麼。
「梨名，退選要在期中之前。」森田終於仰起頭，跟井上的預感一樣，黑溜溜的眼睛閃爍著淚光。
「不會退啦！我才不要延畢勒。」井上是現代少數會在口袋裡放手帕的人，她替森田擦著眼淚，然後重新牽起森田的手。
既然要修課，就認認真真把最後的必修學分修完吧！
*
「まつり，問你喔。」森田跟大沼被山﨑拉去便利商店買小朋友的飲料，井上好不容易逮到了跟松田獨處的機會，趁著大聲公主唱不在趕快跟團裡唯一的年上諮詢。
「什麼？いのり居然有事要問我？這麼難得。」松田停下了調音的動作，認真地回應道。
「就、交往到底要做什麼啊⋯⋯？」她頓了頓，腦中突然浮現了山﨑嘲笑的嘴臉，趕緊補充道：「我跟ひかる都沒有談過戀愛，完全不知道交往要幹嘛。」
其實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只有自己。
「欸⋯⋯可是我跟天也不是多好的例子欸。」松田沒有說過，其實山﨑是她的初戀。
「交往前後沒有什麼不一樣嗎！」那為什麼要交往！
「呃⋯⋯同居？」
「可是我跟ひかる本來就住隔壁了啊。」
「住一起房租很省欸。」
「但我們再住也半年而已欸。」
「確實⋯⋯嗯⋯⋯啊，想待在對方旁邊的時間變多了，就算只是肩靠著肩無所事事也會覺得被療癒了。」只有待在山﨑旁邊，工作再累都能得到有效的舒緩。
「還有呢？」井上很認真地聽，只差沒有拿紙筆出來紀錄。松田說得很有道理，聽起來也是一般戀人之間會出現的互動，可是井上總覺得哪裡不對，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跟森田本來的相處模式就是那樣了。
「接下來就，假日約會吧？雖然我們都等天考完段考才會去。」
「約會完然後呢？啊有抱嗎？有親嗎？有、唔⋯⋯」井上被松田摀住了嘴，臉上寫滿了問號。
「天還沒成年！」松田難得發出了咆哮，嚇得剛進門的森田一個不小心就弄掉了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的銅鑼燒。
「怎麼了？我怎麼了？」跟在森田後面的山﨑連忙問道。
「沒事，說你還不能喝酒而已。」她接過了山﨑替自己買的無糖茶，看著戀人手上那罐啤酒花風味的沙士隨意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
自從上次友香さん給她那罐假啤酒之後她就一直很喜歡呢。也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見到內心超齡成熟的戀人孩子氣的一面。
「一跟二都有喔，剛剛的答案。」像是在證明什麼一樣，她把山﨑抱進了懷裡。
「在說什麼？」森田問著，順手把剛剛買的柳橙汁塞進井上手裡。
「銀行的業務啦，老媽在問。」
*
假日的水族館人山人海，混在人群裡根本就看不到森田的身影。
「好難得喔。」森田看著被牽住的手笑道。
井上的主動很難得，基本上除了主動說要吃連鎖咖哩之外什麼都無所謂。但今天井上主動帶她來水族館，主動牽起她的手。
「ひかる太小隻了啊，混在人群裡很快就會不見了。」井上的語氣很認真，認真到不可思議。
確定了分手時間之後，井上偶爾會想，之後自己跟森田會變成什麼關係。繼續做朋友？繼續做戀人？假裝沒有發生過這段情？
她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性，唯有跟森田從此一刀兩段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ひかる不見了我會很困擾。」
「喔！井上梨名加十分，這個有撩喔。」森田模仿著某魔法電影裡教授的語氣，惹得一直在緊張狀態的井上跟著笑了出來。
「什麼啦⋯⋯」
「下次一起去動物園好不好？」
「可以啊，你不喜歡水族館喔？」
「喜歡啊，但想看梨名跟長頸鹿合照。」
「果然還是不去了。」井上咋嘴道，臉上卻是藏也藏不起來的笑容。
戀愛學分修了一個月，井上弄不懂的東西還有很多，但也有在一個月的努力下終於弄懂的東西。
像是交往之後就算跟原本沒什麼不一樣也沒關係，只要維持在兩個人都舒服的狀態就好；像是她不想再看到ひかる因為自己難過的表情。
見到水母整個人貼在玻璃上的森田像個小孩，井上忍不住拿著手機對著戀人按下了好幾次快門。
「說起來跟梨名沒什麼合照欸。」跟山﨑、松田、大沼一起的照片倒是很多。
「對欸⋯⋯拍嗎？」她順勢將鏡頭轉向，森田沒有回答，而是直接靠在她肩上。
「耶咿——」
待在森田旁邊對井上來說已經太過理所當然，自然也沒有想再好好端詳對方。她跟森田本來根本就不會拍合照，到底誰會跟鄰居拍合照？誰會跟每天見面的朋友拍合照？不會嘛。
那剛交往的情侶呢？
快門喀嚓地留下了她們初次約會的紀錄，看著畫面裡的森田，井上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十幾年的那張臉，是多麼地出眾，多麼地優異。
「是說，ひかる不是一直都滿搶手的嗎？怎麼都拒絕了？」
「問交往對象這種問題，只會得到『當然是為了跟你交往啊』這樣的答案喔。」森田笑道，井上卻看不出森田究竟是以一起修學分的同儕，還是以森田ひかる的身分在說這句話。
「也是。」
「那梨名呢？不是一直都說談戀愛很麻煩不想談嗎？」
「跟ひかる的話就可以，不會煩。」
「現學現賣。」
「隨便你怎麼說！」她們都將真意包裝成謊言。
無人知曉，可不可憐。
*
井上對水族館沒什麼特別的執念，跟平常一樣森田想去哪她就去哪，唯一不一樣的是她們的手一直牽著，而森田著迷的東西從寶可夢變成了水生生物。
閉館前有最後一場海獅秀，她們逛得有點累，就決定提早好一陣子先到會場坐著休息。考慮到森田的身形，井上便決定坐在第一排。
畢竟她可不像那個有點過動的高中生，動不動就化身人體遊樂園，隨隨便便就可以把人抓在身上甩。
森田是少數她就算安靜也不會尷尬的人，跟森田待在一起她從來都不需要強迫自己演繹任何不屬於她的期待，就算只是靜靜地坐在旁邊，森田不會無視她，也不會強迫她一定要回話。
離開演還有十分鐘左右，周圍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情侶跟家庭，本來清幽空曠的觀眾席也開始變得嘈雜擁擠。
明明自己的作息跟森田一樣啊，怎麼在一整天的折騰下自己已經快散了，森田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自我放棄地靠在森田肩上，巨大的身高差讓她的姿勢有些駝，為了得到有效的休息，乾脆抱住了森田嬌小的身子，開始閉目養神。
「欸？」
「不行嗎？我想說我們在交往。」
「可以喔。」僵直的背脊在一瞬間恢復放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跟井上靠得這麼近，說起來今天也是她們交往後第一次正式約會——咖哩連鎖店跟寶可夢中心不算的話——水族館是井上提議的，牽手也是井上主動的，就連現在這個被冠以休息之名的擁抱，她也只是被動的接受。
偶爾森田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逼了。在這段累積經驗的愛情裡。
提著水桶的工作人員出現在群眾的視野中，隨著周圍的尖叫聲四起，井上也從短暫的休眠中重新開機。
海獅很可愛，可愛到幾乎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得揮著手想爭奪上台跟海獅互動的機會。今天的主持對小孩有著嚴重的偏愛，圓著在場每一個孩子的一日夢想，最後的最後點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小不點。
「被當小孩了笑死。」井上無良地笑道，被森田翻了一個白眼之後依然忍不住笑。
於是二十出頭的小朋友遵照著工作人員的只是拿著呼拉圈，等著海獅進行表演魚躍龍門，結果誰知道海獅在跳躍的時候，後腳絆倒了圓圈，森田一個踉蹌差點跟著掉進水裡，好在工作人員即時拉住她才免於落水。
不過她也僅僅只是沒有「落水」。
踉蹌的當然不只是森田，還有辛苦工作的海獅本人，龐大的身軀濺起了巨大的水花，部分觀眾席的人被噴到了一點水，而在台上的森田就沒那麼幸運了，整個件衣服都濕成另一個色階。
以前的人都說春天後母臉，現在正值冬末春初，但其實還是偏冷。雖然森田得到了免費的水族館紀念上衣，濕掉的上衣也已經換掉，但她依舊在發顫。
井上比她還要更怕冷。
「先穿我的外套吧。」她們在月台等車，但偏偏露
天月台的風永遠特別大，比起擁擠的水族館，空曠月台的體感溫度又更低。
森田其實已經凍到有些嘴唇發白，但井上一直都比她還要怕冷，所以她只是牽著井上的手，藉此竊取一點點愛人的體溫，祈禱著即將前來的電車不會再有任何延誤。
「但這樣你會冷吧？」
「啊不然這樣？」井上本來就習慣穿偏大的衣服，她抓著自己的大衣衣襬，將森田拉進自己的懷裡，一件外套剛好的包裹住兩個人，外道上有井上殘留的體溫，井上本人也有著月台風吹沒有的溫暖，而過度親密的接觸更讓森田的體溫直線上升。
這傢伙真的是，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對自己的魅力有自覺啊⋯⋯
「笨蛋。」
「欸？」森田墊起腳尖，用掉了人生二十二年來第一個吻。
「謝謝。」
謝謝你的外套，謝謝你的主動，謝謝你讓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吻你。
*
那股尷尬感終於在她們之間消失，而遲早要面臨分手的芥蒂則是默契地被藏起。
Lucky Horses因為停水停電不得已只好店休兩週，《櫻色》沒了演出，但團練仍然繼續。
森田跟井上在下課之後先一起去吃了咖哩，然後牽著手散步到練團室，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只是她們從本來的同進同出變得更加形影不離。
松田在經過所有人同意之後，帶著增本一起出現在練團室裡，表面上說是拗不過增本的軟磨硬泡，但真的相信那套說詞的，應該只有大沼一人。
整個《櫻色》，只剩大沼孤身一人。
增本黏著大沼問著各種創作的細節，大沼也不吝嗇的回答任何增本的好奇，唯獨桜月的那個主角，她絕口不提。
「晶保真的溫柔過頭了啊⋯⋯」她們開始變得高調，也不避諱身旁還有其他人，反正松田跟山﨑也跟她們做著相同的事。
井上讓森田坐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則是抱著身上的人，把下顎靠在對方的肩上，享受著戀人才有的特殊距離。她們隔壁就坐著松田和山﨑，只是一向扛著其他人到處跑的山﨑，正安份的坐在年上腿上背著明天要考的單字。
「所以才想說讓綺良過來一起玩。」松田說。
「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很溫柔吧。」話出自森田，井上看不見她的表情，從語氣裡讀不出半點虛假。
這個《櫻色》，除了她都溫柔過頭了。
其實大沼的暗戀對象，森田是認識的。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幫大沼創造機會，甚至連要求那個人來看表演都沒有過。
森田ひかる一點都不溫柔，甚至自私到有些自我厭惡。
畢竟她喜歡井上，喜歡到即使是以戀愛學分之名也要佔據她女友的位置。她受夠了朋友的稱謂，她知道井上很溫柔，絕對會答應自己的任何要求，所以仗著自己的任性，耍著只有井上看得懂的脾氣，讓她和自己交往，讓自己至少成為過她的戀人。
不溫柔的，從來都只有森田ひかる。
「我哪有溫柔啊。」井上反駁，結果在森田開口之前松田就先說了。
《櫻色》雖然是大沼說要組的，但真正把人召集起來的其實是井上，就連只會打太鼓的森田，也是受到井上的邀請才加入。
「いのり是溫柔的人喔，ひかる也是溫柔的人。」
否則也不會為了圓一個樂團夢，特地練習自己根本不熟悉的爵士鼓。
「吶。」山﨑有些不悅地出了聲，松田立刻就領會了年下的意思，在高中生的耳畔一次又一次地說著只有彼此聽得見的情話。
*
交往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瞬間就到了桜月的時節。
她們在群組裡向畢業典禮早她們一天的山﨑發表祝賀，然後就斷了音訊。山﨑罕見地沒有回應，松田在發了一則以戀人身分來說十分違和的「畢業快樂」之後也沒有再出聲。而大沼因為隔日自己的畢業典禮，要跟傳說中的那個人相見，訊息連讀都沒有讀。
她們明天就要畢業了，今天，就是她們戀愛學分的最後一堂課。
在交往的那天森田就知道了，在學期結束時，她們就會分手。這是她親口承諾井上的，只要她反悔，她們便做不回朋友，只要她今天乾脆地跟井上一起慶祝她們順利畢業，這為期一個學期的戀愛就會在瞬間歸零，她們將會回到她們本來的狀態，繼續一起嬉鬧，繼續一起玩樂，只是不會再在街上牽手、在家裡擁抱，甚至接吻。
就只是回到從前而已。
套房的門被井上打開——在決定要租在彼此隔壁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把備用鑰匙交給彼此——森田還蜷縮在床上，懷裡還抱著井上上週買給她的呆火鱷娃娃。
「怎麼突然過來？」
「明天就要畢業了欸。」
「嗯。」
戀愛學分就要修完了。
「好不真實喔。」她坐到了森田旁邊，標準大小的單人床塞兩個人其實有些擁擠，此時的呆火鱷顯得有些多餘，所以她便暫時將其放到床頭，取而代之將自己的手放進森田的手掌裡。
「嗯⋯⋯」
「謝謝ひかる一直都包容我的任性，不管是樂團的事，還是交、交往的事。」
「哪有人在認真的時候吃螺絲啦。」森田終於笑出聲，在稍微放鬆下來之後才又說道：「我很開心喔。」
不管是樂團，還是交往。
「我們之前是不是說，交往到畢業。」
「對喔，那時候是這樣約定的。」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也做好準備了，就算井上沒有主動提，在今天結束之前，自己也要去主動去跟井上提分手。
「那畢業之後呢？」
「分手吧。」她有些無力地靠在井上肩上。
也許這會是最後一次也說不定，以朋友的身分跟她如此靠近。
畢竟她們之間的關係早就已經不再純粹，怎麼可能分手就回到交往前的狀態？森田是最清楚的，從來都是自己仗著井上的溫柔在自欺欺人罷了。
「ひかる都不會捨不得喔⋯⋯」
「捨不得也沒用吧。當初就是這樣約定的。」
「但反正都要分了，要不要再親一次？畢竟明天就要當回朋友了。」
只要最後一次，只要把最後一次刻在腦子裡就好了。
「我答應的話，ひかる也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喔。」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回應，自己的唇就被井上堵住。
如果梨名的要求是要自己不要再騷擾她怎麼辦？又或是要自己以朋友的身分去應援她的戀情又該如何是好？
果然已經，沒有辦法止於朋友了啊⋯⋯
「今天結束之後，我們也不要當回朋友了。」她的指腹擦著森田的眼角，用著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森田最不願聽到的話。
「體驗過身為ひかる戀人的感覺之後，光是想到要當回朋友就覺得可怕。」
「明天開始不要當朋友了好不好？」她捧著森田的手是如此溫柔，語氣是如此深情。
如果不是她又再一次吻上了自己，森田大概還是會覺得自己的戀情要隨著大學一起畢業。
不，大概在井上真的將那句話說出口之前，她都還在因為當不成朋友而感到難過吧。
「當我的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