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嶼誠高中的後門時，手裡那束花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雨絲斜打在肩上，衣襟濕了一角。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錯過了她的典禮，卻不能再錯過這場見面。
她背著書包站在那棵老樹下，雨傘撐得有點斜，風從她髮梢掠過，她卻像忘了調整。熟悉的紅緞帶繫在她領口，顏色鮮明，卻被雨打得有些暗。她比一年前更瘦了些，但眼神卻更堅定。我突然覺得，她比我勇敢。
「妳的紅帶子歪了。」我說。她愣住，轉頭，眼睛瞬間紅了。那一刻，我才明白，這不只是她的畢業典禮，而是我們最後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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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才來？」她聲音顫抖，卻努力壓下情緒。
「我不來，妳就真的自己走完了。」我試著笑，卻發現嘴角僵硬。
「可是……你不是說今天要複檢？」她盯著我，眼底有疑問，也有埋怨。
我沒閃躲，只說：「我騙妳的。我想看看，沒有我的妳，還會不會回到我們走過的地方。」
她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掉了下來，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遞給她花，指尖碰到她的手，她顫了一下。我知道她想問很多，但我沒有時間給她答案，因為答案會更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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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冊你有拿嗎？」她問。
「有，還有妳的信。」我低聲回答。
我看到她眼睫輕顫。她一定以為，我沒看，可事實是，我每一個字都讀過，甚至記下來。那些文字，是我在病房最黑暗的夜裡唯一的燈。
她沒有再問。她的沉默，讓我心口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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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晴，我準備要走了。」我說。
她一怔，手裡的傘差點滑落。
「去哪裡？」
「璟航市，實習一年，也接受治療。」我讓聲音盡可能平穩，卻壓不住喉嚨的緊繃。
她呼吸急促，聲音輕得像碎片：「你不是說會一直留在界東？」
「我沒騙妳，我也想……可是有些事，不是想就能改變。」我停頓了一下，望向不遠處的輕軌站牌，「璟航有目前最先進的儀器，醫生說，這是機會，我不能錯過。」
她咬緊唇，眼神像刀一樣，一下一下割進我的心：「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是想讓我放下嗎？」
「不是。」我搖頭，聲音在雨裡顫抖，「我只是想親口跟妳說，再見。」
「再見？」她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混在雨裡，「你記得你剛剛說的，是再見，而不是再也不見。」
我看著她，心臟像被掏空一樣疼。她在顫抖，我卻連伸手抱她的勇氣都沒有，因為一旦抱住，我一定捨不得走。
「我記得。」我說，每一個字都像撕裂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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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我卻沒有撐傘。我想把這一幕刻在心裡：她穿著深藍色百褶裙，紅緞帶在風雨裡微微顫動，眼睛亮得像將落的夕陽。
我轉身前，她忽然喊：「簡昀川！」
我停下，沒回頭，怕自己一回，就再也走不開。
「你要記得，」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堅定，「這個再見，不是結束。」
我閉上眼，點了一下頭，邁開步子，走進轉運站的人潮。耳邊是車聲、雨聲、還有心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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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的手機一直震動。她在傳訊息，我沒打開。因為我怕，一旦看了，我會拋下一切跑回去。
但我答應過她，不能讓她記得我的狼狽。我要離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才選擇讓她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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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啟動時，我望著雨幕外的界東市，心裡輕聲說：
「語晴，等我。」
我不知道下一次見面會在哪裡，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痊癒，但我知道，她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就算隔著千山萬水，就算未來不可預測，我也要帶著今天的笑，回到她面前。
因為我說過，我不會讓她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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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不是再也不見。
只是我們都要學會，
在分開的日子裡，
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好在重逢時，
還能笑著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