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那扇白門靜靜立在無邊水面之上,四周寂靜得彷彿連風都不敢靠近。門沒有門把,也沒有縫隙,像是畫在空氣上的幻象。但青木知道,只要門打開,她就能離開這裡。
那是一種無比確定的感覺,像耳語在耳邊迴盪:「你一直在找的出口,就在這裡。」
她伸手碰觸門面,冰涼刺骨,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門背後等她許久。但她遲遲沒有推開,只是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倒影在水面中微微顫動。夢醒時,她的手仍懸在空中,像是還未完成一個動作。
現實中,他們行經城市邊緣時,天色灰白如一張撕破的畫紙。遠處,有一棟房子嵌在地平線的盡頭,牆體刷得乾淨純白,即使雨一直下著也無損它的純潔,如同夢裡那道門的延伸。房子正面只有一扇門——白色,沒有門把,沒有縫隙。
青木停下腳步,整個人像被什麼抽走了力氣。
那就是它。她夢裡見過的白門。
她走近時,腳踩進積水裡,黑色的水泛起圓波。倒影在水中撐出一個怪異的對稱世界:白門之上是傾斜的雲,四周的建物像凍結的回憶。那水黑得不像自然積水,更像某種無法排出的記憶——濃稠、無聲、無解。
青木抬頭盯著白門,眼中是難以壓抑的混亂。
「我夢過這裡。」她喃喃說,聲音輕到只被自己聽見。
太陽與阿大跟了過來。
「你說什麼?」太陽問。
青木沒回頭,只是盯著門。
「門打開時,我就能離開了。」她說得很慢,像是從體內某處挖出來的字。
太陽歪頭:「那你打開看看啊。」
青木伸手,掌心貼上門的表面,冰冷如夢中記憶。
下一秒,她猛力推了下去。
門紋絲不動。
她咬緊牙關,用肩膀撞,用腳踹,甚至回頭找了塊石頭狠狠砸上去。白門無聲地承受所有衝撞,連震動都沒有,彷彿那不是一扇門,而是一堵牆,或者——一道命令。
「我……不敢。」她最終垂下手臂,聲音近乎破碎。
太陽皺眉看著他:「你不是說這是出口嗎?」
青木緩緩轉身,臉色蒼白:「對。但門一開,我可能也會消失。我不知道門之後是什麼。」
她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站在門前,整個人都縮進影子裡。
阿大沒說話,只是繞著白屋走了一圈,敲了幾下側牆,找不到任何窗或入口,整棟建築彷彿只有這一扇門,像一顆巨大的蛋,只等待某個瞬間裂開。
青木蹲下來,凝視門前那灘黑水。倒影中的自己像溺水者,浮不上來。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場大火,她曾被鎖在公寓的安全門後,火焰從樓下竄升,而門後的母親聲音逐漸模糊,像是沉入海底。
門,從來都不只是出口。它也是審判。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另一個陷阱?」太陽問,語氣平淡卻扎人。
「我不知道。」青木站起來,「但我知道我一直在等它。」
太陽眨了眨眼,看了她一會兒,像是試圖理解某種看不見的傷口,最終只是退後一步:「你想等,就等吧。但,別讓這門吃了你。」
阿大背靠白屋坐下,開始調音。
青木站在兩人之間,像一道裂縫。她低頭看著門前的水面,自己變形的倒影,緩慢地向內崩塌。
夜裡,他們三人在屋簷下待著,太陽點起小火堆,三人圍坐。青木始終沉默,手指捏著一小片白色牆灰,那是她從白門角落摳下來的。
那片灰,在火光下像一顆風乾的舊信封,裡頭封著誰也讀不出的字句。
阿大撥起輕緩旋律,沒有歌詞,只有一種靜靜的試圖安撫某種難以言喻情緒的聲音。青木抬頭,看向那扇仍然緊閉的白門,它依舊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但她知道它「聽見了」。
清晨,霧氣繞著白屋打轉。青木走近那扇門,沒有再試圖打開。
她只是站在門前,自言自語般低聲說:
「如果你真是出口,就等我準備好。」
她伸手,輕輕敲了三下。
回音像掉進深井,沒有回來。
但她終於感到一絲釋懷,那門仍然在,而她,還沒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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