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落日正要沒入西方山脊。
杭特見時候不早,便先解散群眾,約定飯後再次集結──屆時,將選出出征的隊伍,並決定誰留下來守衛。見一個個村民離開,杭特內心忐忑不安:真的要讓才剛學會填裝子彈的匹夫們上戰場嗎?
多想無益──他領著四位體格健壯的勇者,前往村長的辦公室。
臨行前,他拉射擊教頭班尼迪克到一旁,依整個上午的訓練表現來看,詢問是否有理想的士兵名單。
還沒等老班尼開口,杭特便拍拍教官的肩膀:
「飯後再告訴我。另外──」他稍止步,並未轉頭接著說,「幫我把麥潔這丫頭扛回家,她需要休息──」
正要踏出會場,他又被卡特叫住了。
「斯曼儂先生,在下需要跟你談談。」
閱人無數的斯曼儂早就料到卡特想說什麼,亦沒等這位退役兵開口,逕自說道:
「你不會想要班儂當所有人面侮辱你──」
卡特啞口無言。
「我清楚這爛人的個性。他會顧及面子,逮到機會就會羞辱來求他的人。你幾天前受他頤指氣使、替村子送信對吧?我不想要衝突,更不希望你受委屈──請諒解我的安排。」
善於與下屬周旋的斯曼儂務實地說。
卡特明理,二話不說,點頭示意後便離去了。
茉琳牽著小婕莉跟上杭特腳步;杭叔一如之前那樣,微屈身對婕莉說:
「得跟妳借……姊姊?」
「好哦,」她踮起腳尖親吻茉琳臉頰,「晚點見。」便獨自一人奔回家。
「北鼻──」「怎──麼?」
「我覺得快要失去妳了──」
「我可是萬人迷。」
兩人沉默片晌。
「噢一想到小婕莉是情敵──噢嘎──就要我捶胸頓足。」
「那你得加把勁贏回來才行。」
兩人相視而笑。
「好了,」邦提清了清嗓子,「接下來就是妳的場子了,指揮官。」
「辛苦了,副官。」邦媞夫人理所當然地說,便牽起丈夫的手。
兩人前往村長辦公室。
邦提夫婦與他們長相凶狠的鄉勇隊員來到村長辦公室門口。
老夸茲翹首期盼多時──甚是可說「望穿秋水」──躲在簾幕後,拭了拭鬆垮的眼角,拉起窗簾,小碎步移到門口,準備迎接拯救他老人家的勇士們。
實際情形不然,並非杭特兀自在門後妄想的情形。
迎面而來是夸茲村長鬆垮垮的老態,似乎比前日、前前日更蒼老許多。
杭特心想,賈克這小人毫不留情。
「噗吱──夸茲太太在嗎?」杭特故意悄悄聲說,「這時間不叨擾您吧?」
夸茲懶得跟他抬槓,卻不能趕人家走,遂虛應搖頭,讓開走道。
早上的事件他並非毫不知情──更精確地說,跟民眾一樣義憤填膺。
最早的時候,賊頭到村裡燒殺擄掠時,夸茲雖嚇得不敢踏出門戶半步,卻也並非不試著反抗,儘管力不從心。
癩冕仍費心留給老夸茲這位形象早已蕩然無存的村長適量的尊嚴──當然,是為了指使他才這麼做。
反正村民要怎麼被欺凌、侮辱都不甘我夸茲的事,他心想,癩冕仍好心放過不違逆他的老者。
作為癩冕與居民間唯一的溝通管道,夸茲還能假借山賊頭目的威勢,讓他維持村長的門面──反正只是假裝配合癩冕。
至少在癩冕「閣下」的麾下壓迫居民,比讓令人憎恨的政府部隊毫不知節制奴役要好。
他想著,這就是綠林盜匪和稅金劫匪最大的區別:
山賊大人還懂得尊重老人,而政府走狗呢?──哼,不就是一群只會仗勢欺人的廢物。
稍早送來的馬提夫婦組合木偶著實嚇著夸茲了,不過並不讓他動搖──至少表面上,仍維持鎮靜。
他卻親眼看見無能政府的窩囊游擊隊,比他這快躺入棺材的老頭,更畏懼癩冕閣下送的見面禮──嘿,班儂這黃毛小子竟嚇得躲在案頭底發顫?
我你個去,班儂的窩囊廢模樣反倒讓夸茲心頭燃起一小撮反抗的火苗,更堅定決心要驅逐這些毫無建樹的政府卒子。
他見到四位壯漢,心裡又驚又喜,猜到有大事要發生了。
邦媞夫人在前頭的男人進屋之後才雍容跨入室內。
夸茲見她從容儀態與瀟灑風采,一時感動得無法言語;他只知道:邦媞夫人才是他的唯一救星。
「夸茲太太日安!又來給您添麻煩了。」杭特仍不安好心大喊。
夸茲的太太快步走到門口,並用力關門──彷彿某種家醜不能外揚似──又怒瞪了遲遲不敢進到裡面房間、乾站在門邊的夸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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