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蘇的視角)
現在2026年秋天
我跟著她的背影走進店裡。空間不大,卻處處有巧思。桌上擺著一盞復古黃銅燈,光影斑駁。櫃子上那幾瓶標示「戀愛急救」、「失戀止痛」、「曖昧延長」的小藥瓶,顯然是玩笑,卻也像極了她的風格——把痛苦包裝成可愛,把情緒釀成收藏品。
我站在一幅畫前,那是她的側臉,輕閉雙眼,神情疲憊,卻寧靜。
「這是我畫的嗎?」我問。
她靠在窗邊喝茶,回得輕描淡寫:「不是。但你看起來好像畫得出來。」
我沒說話,只看著那張臉。那曾經是我熟悉的臉。
「你後來過得好嗎?」我問。
她沒回頭,只笑說:「過得不好又怎樣?你會回來嗎?」
我啞口無言。
她終於轉過身,眼神不閃躲:「你知道嗎?我們最後一次吵架那晚,我以為你會追出來。」
「我也以為妳會留下來。」我低聲說。
「我們都想錯了。」她笑了,語氣裡沒有責備,只有一點點哀傷,「但也對了,不然現在這裡就不會是我的店。」
我點頭,沒再辯解。
她走近我,拿出一張畫紙,放在我手裡:「這次公司派你來畫我這間店。如果你還記得我……那就認真畫吧。」
我看著她的手指,指甲留著淺裸色指彩,圓潤乾淨,像是這幾個月她把自己打磨得很平靜,不讓任何情緒再多留一秒。
「妳知道嗎?」我開口,語氣低沉:「我那晚讓妳走,不是因為我不想留妳,是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再留下妳。」
她愣了愣,卻只是微笑:「現在講這些太晚了。」
她坐下,像一尊安靜的雕像,眼神裡沒有挑逗,沒有情緒,只剩下寧靜的等待。
「開始吧,大藝術家。」她說。
—
合作進行得比我預期還順利。
我們很少再聊感情的事。她總是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分寸,不遠也不近,彷彿已經看透了一切,也不打算再把誰留在心裡。反倒是我,每次捕捉到她低頭調整擺設的動作,或是她在二樓挑內衣款式時專注的樣子,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合作那陣子,我常常加班到深夜。她也會在三樓的落地窗邊寫文案,或修改她設計的小藥瓶標籤。偶爾我們會對到眼,她不說話,只是笑。那不是誘惑,而是一種釋懷。
「你覺得我們那時候是真的愛過嗎?」有天她這麼問我。
我沉默了很久,只說:「我現在不太確定什麼是愛了。」
她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
畫展那天,人很多,我站在作品前介紹細節,她站在不遠處,穿一件杏色長洋裝,像棵開花的樹,穩穩地扎根在她的世界裡。
我忽然有點恍惚——我們曾經那麼靠近,如今卻又像兩條彼此祝福的平行線。
展覽後不久,她關了三樓的愛情靈藥,只保留二樓的內衣店。說是要「暫時休息」,也沒人追問為什麼。但我知道,她的選擇從來都不是逃避,而是一種準備。
偶爾我還是會來。
有時住幾晚,在三樓發呆。她總會留一盞燈,留一套乾淨的棉被,留一壺溫熱的茶。沒有多問,也沒有多說。
我們從沒定義過彼此的關係,但我知道,這裡,是我累了會想回來的地方。
不是情人,不是朋友,也不是過去。
是——
某種比愛更安靜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