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太恐怖了!啊!」
聽到蘭蒂爾驚險的遭遇,菲利浦激動得跳了起來,因而不幸撞到頭。
為了避免被跟蹤,菲利浦和蘭蒂爾的會面地點改了,換到首都公園裡,大樹下的長椅。不過只有蘭蒂爾坐在長椅上,菲利浦則躲在中空的假樹裡,兩人藉著樹上的洞對話。由於假樹內空間有限,不太適合菲利浦發洩情緒。
「你小心點。幸好我沒事,不用擔心。」蘭蒂爾忍著笑安慰他。
「不用擔心?妳跟個殺人兇手住在一個屋簷下!」菲利浦怒氣沖天地說:「明明狩獵那天就應該衝進去搜查,偏偏那個老不死硬要等大主教同意,瓦倫堡還在那裡搧風點火!他是巴不得證據全部被湮滅嗎?海莉葉該不會是他的手下吧?」
「麻煩小聲點。」蘭蒂爾不希望路人被會講話的樹嚇跑。「應該不可能,海莉葉滿腦子都是勞倫斯,除非她很會演戲。」
菲利浦抓著頭髮,「可惡……難道就只能任她逍遙法外嗎?」
「這個嘛……」蘭蒂爾思考著:「雖然不能搜查,如果只是要進去宅邸,應該還有別的辦法吧?」
「對哦!」一語驚醒夢中心,菲利浦精神大振:「蘭蒂爾,妳比妳外表聰明多了,不我是說妳的外表看起來很天真無邪,當然我不是說妳內心很陰險狡詐……」
蘭蒂爾噗哧一笑。「我就當您是讚美吧!」
菲利浦從樹洞中聽到蘭蒂爾的笑聲,想像著她此時的笑容,不由得輕歎一聲。
「本來就是讚美啊。」
她愉快的笑聲真是悅耳,讓人全身舒暢。
他心中遺憾,只恨自己沒有權利守護這樣的笑聲……
「對了,我想到一件事。」蘭蒂爾說:「之前的預言是『魔王將再度自廷達利家族出生』,卻沒有說『魔王將於廷達利宅邸中出生』,也沒說『魔王現在仍住在宅邸中』吧?有沒有一種可能,魔王的血緣來自廷達利家,本人卻沒有住在宅邸裡?例如嫁出去的女兒,或是私生子?如果真是這樣,懷疑的對象就多得數不清了。」
菲利浦一呆,隨即苦笑。
「根據一般常識,出嫁的女兒和私生子都不算在家族成員之中,所以有嫌疑的應該就只有宅邸裡的三個男丁,別想得太複雜。妳雖然聰明,有時卻又想太多了。」
「好吧。那我也該走了,在外面混太久真的會抓包。」蘭蒂爾起身。
「等等,」菲利浦叫住她,「這個東西妳拿去。」
菲利浦的一隻手從假樹的縫隙伸了出來,手上抓著一個蘭蒂爾從沒見過的東西。
※
盛大的秋收節祭典即將到來,首都裡湧入來自各地的商販,街上到處都是充滿異國風情的攤位,把整條路擠得水洩不通。
蘭蒂爾卡在人群中奮力前進,卻發現自己幾乎沒有移動。
在這種狀況下,人們推擠擦撞是難免的,蘭蒂爾背後甚至被人重重地撞了一拐子,她被擠得無法轉頭,也不知是誰火氣這麼大。
好不容易擺脫了人潮,蘭蒂爾才剛鬆了口氣,一回頭卻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啊,您好。您是夏科洛醫生的助手吧?」
女孩回禮,「您好,我是金妮。」
自從助理醫生亞倫回鄉後,最近幾次都是金妮陪夏科洛到廷達利家出診,因此她和蘭蒂爾也有數面之緣。
雖說蘭蒂爾因此必須忍受信差馬特得意洋洋,以為人家是專門來看他的自誇,但這也不能怪金妮。
「這陣子天氣變冷,診所應該也很忙吧?」
「是,著涼的病人變多了。今天因為父親向外國商人訂了藥材,我上街去領貨,差點擠不出來。」
蘭蒂爾聽到一個關鍵字,「父親?」
金妮一笑,「嗯,我是夏科洛醫生的養女。父親一生未婚,收養了我。」
這時蘭蒂爾看到她手指上有一個非常熟悉的東西:訂婚戒指。
「哎呀,恭喜恭喜。婚期是什麼時候呢?」
「嗯,快了。等新年過後,亞倫回來就舉行婚禮。」
蘭蒂爾一驚,「亞倫先生是您的未婚夫?」
「是啊。我們已經訂婚很久了,只是工作的時候不方便戴戒指,常有人誤會我還單身。」金妮尷尬的表情告訴她,那個「有人」正是馬特。「父親打算等我們結婚之後,把診所交給亞倫經營,以後就不會再有這種誤會了。」
蘭蒂爾心中一緊。耶德維爾原本還想用專屬醫生的職位收買亞倫,讓他指證勞倫斯殺害查爾斯夫婦,但是現在亞倫一口氣有了新娘和事業,耶德維爾的計劃鐵定要落空了。
果然還是勞倫斯想得週到,加上夏科洛的配合,耶德維爾根本一點勝算也沒有。
她在心裡暗自為耶德維爾歎息,和金妮道別就轉身離開,卻聽到金妮在她背後驚呼。
「小姐!妳……妳背上插著一把刀!」
※
那把刀刺破了蘭蒂爾的外套和裡面的圍巾,卡在厚厚的護甲上。幸好菲利浦在公園裡,給了她一件騎士團專用的多層護甲,否則蘭蒂爾的小命就不保了。
至於背刺她的人是誰,用腳趾想都知道。
蘭蒂爾強忍著去向海莉葉要求衣服賠償金的衝動,努力思索著下一步。
要請假躲起來避風頭嗎?能躲去哪裡?而且准假的權力在海莉葉手上,根本做不到。
「蘭蒂爾!」
耶德維爾的叫喚聲讓她回到現實。她正在花園裡幫忙掃落葉,耶德維爾牽著一隻獵犬朝她走來。
自從上次狩獵後耶德維爾就喜歡上了獵犬,一有空就會牽著狗在花園裡溜躂。
「我叫妳好幾聲了,怎麼都不應?」
蘭蒂爾小心地道歉:「對不起,大人,我在想事情。」
耶德維爾說:「妳今天早上去了街上吧?人多嗎?」
「非常多。」多到連被捅了都不知道。
耶德維爾輕歎,「之前住在塔裡,每年秋收節都可以遠遠地看到街上的人,好像很熱鬧的樣子。我總是想,等將來離開塔裡就可以去街上玩了。沒想到現在好不容易出了塔,還是不能去街上。」
「大人請恕我直說,不要去比較好。」蘭蒂爾誠懇地說:「人多的地方扒手多,色狼也多,而且萬一發生推擠事件可能會出人命,太危險了。」
耶德維爾白了她一眼,「就是沒去過才想體驗一下,又沒說一定要去。感歎兩句就要囉嗦,妳也真會煞風景。不過呢,」他一挑眉,「今年府裡可能會更熱鬧。妳聽到消息了沒?剛才教會派人來通知,大主教會在秋收節那天來家裡做淨化祈福儀式,消除府裡殘留的毒氣。這回不管是勞倫斯還是瓦倫堡都沒話可說了。」
沒錯,如果教會強行進到貴族家裡搜查,勢必遭受強烈的反彈,但是既然是「淨化祈福」,而且又是大主教親自出馬,如果還要再拒絕就太白目了。
蘭蒂爾點頭,「是啊,到時候騎士團自然也會跟著大主教前來,要淨化屋子就要全家上下走一遍,就算不能搜查,也多少可以找到蛛絲馬跡。」
正如蘭蒂爾所說,要進公爵府邸的方法多的是,而菲利浦這麼快就想出來了,讓蘭蒂爾對他的效率感到十分欣慰。
耶德維爾搖頭,「難說,就怕兇手聽到消息提前湮滅證據,這一來反而打草驚蛇了。所以我說出事當天就應該搜查啊!」
這也沒辦法,蘭蒂爾心想,發生壞事的時候,每個人最在乎的都是保護自己的利益,而不是解決事情,這是人之常情。
這時耶德維爾把狗繩交給旁邊的丹尼斯—對,丹尼斯也在場—說:「你把狗牽回去吧。」
很顯然他是想把丹尼斯支開,私下和蘭蒂爾交談,而他完全無意掩飾意圖。丹尼斯一言不發,牽著狗走開了。
看到一人一狗走遠,耶德維爾回頭盯著蘭蒂爾,那審視的眼神竟有幾分像勞倫斯。
「兇手是誰?」
「您為什麼問我呢?」蘭蒂爾小心地說:「該不會是懷疑我吧?」
耶德維爾雙手抱胸,「我並不認為妳是兇手,但總覺得妳有些事沒告訴我,妳如果要說是懷疑就算是吧。」
蘭蒂爾心中感歎,這小孩越來越有公爵的架勢了。也不能怪他懷疑自己,畢竟她從城裡瞬間移動到皇家獵場的事蹟實在太詭異了。
見她不開口,耶德維爾蹙緊了秀麗的眉頭。「不想說就算了。反正這屋裡每個人每件事都瞞我,我早就習慣了。」
他轉身要走,蘭蒂爾在他背後說:「海莉葉,兇手是海莉葉。」
耶德維爾果然停下腳步。
蘭蒂爾繼續說明:「那天我在府裡尋找坎納少爺的領巾,一時沒頭緒就偷偷溜進海莉葉的房間碰運氣,發現了一些東西……」
嚴格說來她並沒有說謊,自然說服力充足。
聽完事情原委,耶德維爾點頭,「沒錯,如果我和坎納都死了,她心愛的勞倫斯就是公爵。在這種人人只顧自己的地方,她卻為了勞倫斯赴湯蹈火,還真是感人呢。問題是,這是她自作主張,還是勞倫斯的命令?當然,勞倫斯不用命令她,只要委婉地說一句『除非那兩個小子都死了我才能當公爵』,她就會動手了。」
蘭蒂爾低聲說:「不管是哪一個,海莉葉是絕對不會把勞倫斯供出來的。」
耶德維爾嘖了一聲,「勞倫斯到底哪裡好啊?」
「這個嘛……我再向您報告一件事吧。」
於是蘭蒂爾就把自己之前躲在樹叢後,偷聽到勞倫斯拒絕和瓦倫堡公爵夫人結盟的對話說了出來。
正如她所料,耶德維爾仍然板著臉,眼神卻有些動搖。
「妳幹嘛跟我說這些?該不會想幫勞倫斯說話吧?」
蘭蒂爾搖頭,「您不是最討厭被隱瞞嗎?我只是把所知的事實全數稟報而已。勞倫斯確實說過要守護您,目前看來也確實是這樣。」
耶德維爾差點衝口說出:「他才沒有哩!守護我的人是妳!」不過他還是忍住了,說出另一句話。
「那是做給瓦倫堡看的啦!那家人囂張成這樣,換成是我也不想向他們低頭。」他冷笑一聲:「我跟坎納沒有同一天死掉,勞倫斯心裡不曉得有多失望呢!」
「也許吧。但勞倫斯確實是個面面俱到的人,這也就是他討人喜歡的原因。」
「所以呢?妳是要我變得和他一樣?」
蘭蒂爾搖頭,「我只是建議您,試著假裝喜歡他,這樣也許可以降低他的防備,對您的看管也會放鬆。況且眼前您跟他有共同的敵人,最好是可以合作。不過如果他想帶您去喝酒賭博玩女人,請您千萬不要去。雖說喝酒賭博玩女人本來就是貴族的日常,但是現在時機不對……」
「我才不會去哩!」耶德維爾白她一眼。「總之,等秋收節大主教上門的時候,我再暗示他調查海莉葉吧。在那之前,妳千萬要離她遠一點。」
「是,謝謝大人關心。」蘭蒂爾口頭答謝,心裡想著:海莉葉是女管家,你是要我躲去哪裡?
----
教主云:經過韓國的不幸事件後,教主現在很怕去人群擁擠的地方。例如尖峰時間的捷運,簡直連呼吸的地方都沒有。每天擠公車和捷運通勤的朋友們,大家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