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港血咒:金盛源三代凶案錄(上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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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百年血痕

鹿港小鎮的空氣裡,鹹鹹的海風總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陳舊氣息,那是時光與興衰醃漬的味道。蜿蜒如迷宮的九曲巷深處,那高聳的馬背山牆與斑駁紅磚牆包裹著的,是曾經叱吒風雲的「金盛源」商行施家大宅。它的輝煌,早已被三層濃得化不開的血色陰影所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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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層血,潑灑在昭和十四年(1939年)那個悶熱得令人窒息的夏夜。施家第二代掌舵人,正值壯年的施文彬,被發現倒在商行後院的倉庫裡,喉嚨被利刃割開,鮮血幾乎浸透了半倉庫待運的珍貴鹿港錫器。倉庫內部如被颶風掃過,貨物傾倒,木箱碎裂,唯獨那些沾染了主人生命最後溫熱的錫器,在混亂中詭異地保持著某種整齊。殖民官府的腳步粗暴地踏碎了施家的門檻。在「治安優先」的冰冷鐵律下,調查倉促得像一場敷衍的鬧劇。一個與施文彬有過口角的搬運苦力,在警棍與皮鞭編織的「證據」鏈下,很快成了替死鬼。他嘶啞的「冤枉」聲被刑求的慘嚎淹沒,最終在絞刑架上化作一縷冤魂。案卷塵封,真相被權力與草率深深掩埋,只留下鹿港街頭巷尾一聲聲無奈的嘆息:「金盛源,犯煞了。」施家偌大的家業,在喪主的震盪與殖民官府無形的壓榨下,如遭霜打的秋葉,迅速凋零敗落。

第二層血,在民國五十六年(1967年)那個風聲鶴唳的年代,再次染紅了施家大宅的青石板。這回倒下的是施文彬的獨子,施明輝。地點,詭異地複製了父親的命運——商行後院那個承載著兩代人慘劇的倉庫。死狀卻更為駭人:他被發現時,整個人被塞進一個原本用來裝載精緻瓷器的大木箱裡,頸骨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生前被巨力折斷。雙眼圓睜,凝固著無盡的驚恐與難以置信。現場同樣一片狼藉,彷彿經歷過激烈的搏鬥,但細看之下,某些物品的翻倒與破損,又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混亂感。彼時地方角頭勢力盤根錯節,與某些握有權柄者沆瀣一氣。調查方向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強硬地扭轉,指向施明輝一個據說欠下巨額賭債的堂弟。在「證據確鑿」與「速審速決」的壓力下,堂弟很快被判處死刑。槍決的硝煙散盡,施家剩餘的產業被各方勢力迅速瓜分蠶食,曾經的巨富之家,徹底淪為鹿港歷史記憶裡一道帶著血腥味的傷疤。那份案卷,連同那個年代的許多秘密,被深鎖進布滿灰塵的檔案室角落,無人再敢輕易觸碰。

歲月流轉,施家大宅幾經易手,修繕,甚至部分改建成頗具特色的民宿與藝文空間,試圖洗去那沉重的過往。然而,那如跗骨之蛆的詛咒之名,依舊在鹿港老一輩人的低語中流傳。施家血脈,似乎真的被某種源自血液深處的陰影所詛咒?是貪婪的業果,還是命運無情的嘲弄?抑或是……某種蟄伏在血脈與陰影中的「病態」,在等待著下一個祭品?

時間的指針,無情地撥到了今日。



第一章:囍帖與陰影

臺大心理系的走廊,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穿過百葉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陳品宜副教授剛結束一堂關於「連環殺手行為模式與童年創傷關聯性」的專題討論,學生們帶著震撼與思索的表情魚貫而出。她收拾著講義,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沉靜而銳利,彷彿能穿透人心最幽暗的角落。作為警方特聘的高級犯罪側寫師,她習慣在平靜的表象下,搜尋那些潛伏的、扭曲的線索。

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螢幕上跳動著妹妹陳品寧的名字,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臉表情符號。

「姊!」電話那頭的聲音充滿了陽光和海風的氣息,幾乎能想像她此刻正活力四射地揮著手,「妳收到電子請柬了吧?記得下週六!下週六!我親愛的助教,林曉薇老師,人生大事!鹿港!施家老宅改建的『金盛藝文會館』!超有味道的地方!妳、我,還有那個木頭隊長張介安,一個都不准缺席!曉薇特意叮囑的!」

「金盛……藝文會館?」陳品宜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眉心微蹙。這個名字像一根細小的針,輕輕刺破了記憶的某個角落。她迅速在腦海中檢索——不是學術文獻,而是那些堆積在刑事局檔案室深處、蒙塵的地方重大舊案卷宗。「鹿港……施家……金盛源……那兩起……」她低聲自語,職業的敏感讓她瞬間將歡樂的婚禮與血腥的歷史陰影聯繫起來。那個家族,那兩起跨越數十年、充滿疑點、最終草草結案的凶殺……

「姊?妳在聽嗎?別告訴我妳又在想什麼案子!」陳品寧的聲音透著無奈,「是婚禮!喜事!拜託妳把妳的『犯罪腦』關機一下好不好?曉薇會傷心的!」

陳品宜回過神,嘴角勉強牽起一絲笑意:「聽到了,鹿港,金盛藝文會館,下週六。我會準時到。張介安那邊,我會通知。」她頓了頓,終究沒忍住那絲疑慮,「品寧,妳曉得那個地方……以前的背景嗎?」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那個傳說有詛咒的老施家嘛!」陳品寧的語氣滿不在乎,「都什麼年代了!現在那裡是文青打卡聖地,漂亮得很!再說,有我們『鐵三角』在,什麼妖魔鬼怪敢來觸霉頭?安啦!記得打扮漂亮點!掛了!」

電話傳來忙音。陳品宜放下手機,走到窗邊。臺北的天空灰濛濛的。鹿港…施家…金盛源…兩個被時間掩埋的冤魂…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她拿起手機,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介安,是我。下週六,品寧大學助教的婚禮,在鹿港,原施家老宅改建的會館…對,就是那個『金盛源』施家。你有空嗎?…嗯,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停頓了一下,選擇了一個更含蓄的表達,「或許,我們該用專業的眼光,重新審視一下那兩份舊案卷。」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張介安沉穩如磐石的聲音:「好。我來安排調閱。鹿港見。」


第二章:古鎮囍事暗藏鋒

週六的鹿港,空氣裡飄蕩著蚵仔煎的焦香、傳統糕餅的甜膩,還有無所不在的海風鹹味。古老的街巷張燈結綵,為這場在歷史漩渦中心舉行的婚禮增添了幾分不合時宜的熱鬧。「金盛藝文會館」——由施家老宅主體部分改建而成——氣派的中西合璧門樓前,紅毯鋪地,花團錦簇。賓客絡繹不絕,笑語喧嘩。

陳品宜一身剪裁得體的米白色套裝,低調優雅,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卻像精密的掃描儀,不動聲色地掠過雕樑畫棟的門樓、修復過的紅磚牆、以及庭院深處那些被巧妙融入景觀設計、卻依舊透著歲月滄桑的老牆基。她身邊的張介安,穿著合身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如松,掩蓋不住那股經過千錘百鍊的沉穩氣勢。他習慣性地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那是常年練習八極拳形成的本能反應。妹妹陳品寧則像隻快樂的蝴蝶,穿著鵝黃色的小禮服裙,嘰嘰喳喳地跟相熟的同事打招呼,一頭俏麗的短髮在陽光下跳躍。

「看!那就是新娘林曉薇老師的爸爸,林茂生,」陳品寧湊到姐姐耳邊,指著不遠處正與幾位地方士紳模樣人物寒暄的一位中年男子。林茂生身材微胖,笑容滿面,一副成功商人的派頭,但眉宇間隱約籠罩著一層難以化開的憂鬱。「聽說他當年就是靠低價買下施家部分產業和這塊地皮發跡的,現在是鹿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旁邊那個穿藏青色旗袍、臉色有點蒼白的就是曉薇的媽媽,吳秀蘭阿姨。」

陳品宜的目光在林茂生身上停留片刻,又轉向他身邊一個穿著講究、氣質精明的中年男人。「那位是?」

「哦,那是李國華律師,」品寧顯然做足了功課,「林家多年的法律顧問,也是婚禮的證婚人之一,在鹿港人脈很廣,據說跟以前的施家也有些淵源。」

張介安低聲道:「舊案卷裡提到過,施明輝(第二代死者)被構陷時,最初聘請的辯護律師,好像也姓李。」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身旁的陳品宜能聽清。

陳品宜微微點頭,這個姓氏的巧合讓她心中的疑雲又加重了一分。她注意到人群邊緣,一個穿著深灰色舊式中山裝、頭髮花白稀疏、身形佝僂的老者。他獨自站在一株老榕樹的陰影下,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熱鬧的婚宴中心,尤其是意氣風發的林茂生,枯槁的手緊緊抓著一根磨得發亮的舊木杖,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有刻骨的怨恨,有無盡的悲涼,還有一絲令人心悸的…期待?彷彿在等待一場早已預知的風暴降臨。他的存在,與周遭的喜慶格格不入,像一塊投入暖流的寒冰。

「那老人家是誰?」陳品宜低聲問妹妹。

陳品寧順著姐姐的目光望去,臉上也露出困惑:「不清楚耶…沒聽曉薇提過有這樣一位長輩要來…樣子好怪。」她縮了縮肩膀,那老人的目光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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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儀式在會館寬敞的中庭舉行。這裡巧妙地保留了部分老宅的格局,青石板鋪地,四周是迴廊,迴廊外則是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透過鏤空的磚牆灑下,光影婆娑。新郎西裝革履,緊張而幸福地站在花架下。新娘林曉薇身著潔白的婚紗,在父親林茂生的攙扶下,緩緩走過紅毯。她年輕美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如同掙脫了父輩陰影的精靈。

林茂生將女兒的手鄭重地交到新郎手中,臉上擠出笑容,眼中卻有水光閃動。他轉身致辭,聲音洪亮,極力渲染著喜悅:「…感謝各位親朋好友!小女曉薇今日大喜,能在這座見證了鹿港歷史、也即將見證曉薇新生的地方完成終身大事,是我林茂生最大的欣慰!願新人百年好合,也願此地從此…」他的話語突然卡住,目光越過人群,死死盯住迴廊邊緣的陰影處——正是那個穿著中山裝的枯瘦老者站的位置!林茂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拿著麥克風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彷彿看到了最可怕的夢魘。他後面的話完全變了調,成了破碎的音節:「…從…從此…安…安寧…」

全場的歡笑和掌聲戛然而止,詭異的寂靜籠罩下來。賓客們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新娘林曉薇驚愕地看著父親失態的樣子,眼中滿是擔憂和困惑。陳品宜和張介安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兩人的身體同時微微繃緊,如同嗅到危險氣息的獵豹。

就在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尷尬中,一聲淒厲到非人的慘叫,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猛地撕裂了凝固的空氣,從後院方向——那個曾經的倉庫,如今被改造成儲藏室和後台區域的地方——狂暴地穿刺而來!

「啊——!!!!!」

緊接著,是幾聲重物被猛烈撞擊、翻倒的可怕巨響!嘩啦啦!像是整排架子連同上面堆放的所有東西都轟然坍塌!

喜慶的樂曲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人群死寂後瞬間爆發的、充滿驚恐的尖叫和騷亂!

「怎麼回事?」

「後面!聲音從後面傳來的!」

「天啊!是什麼東西?」

陳品宜、張介安和陳品寧幾乎是同時行動!張介安低喝一聲:「品寧,照顧好你姐,別亂跑!」他矯健的身影已如離弦之箭,憑藉對空間方位的敏銳判斷和矯健身手,撥開驚慌失措的人群,逆著人流,朝著慘叫聲和撞擊聲傳來的後院方向疾衝而去!動作迅捷而充滿爆發力,正是八極拳講究的「硬開硬打」、「猛起硬落」的實戰身法。

陳品宜緊隨其後,她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但職業素養讓她強迫自己冷靜。那個老者的身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那雙充滿怨毒和期待的眼睛!還有林茂生瞬間慘白的臉!這絕非意外!她一邊跑,一邊迅速掏出手機,撥通了鹿港當地分局的緊急號碼,語速快而清晰:「喂!鹿港分局嗎?這裡是刑事局特聘顧問陳品宜!金盛藝文會館發生嚴重事件,可能涉及命案!現場極度混亂,請求立刻支援!封鎖現場!重複,金盛藝文會館!請求立刻支援!」她的聲音在喧囂的驚恐背景音中,顯得異常冷靜而具有穿透力。

陳品寧看著姐姐和張介安瞬間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咬了咬牙,沒有聽話地待在原地。她小巧的身影異常靈活地在混亂的人群縫隙中鑽行,目標明確——婚禮主控台。那裡有連接現場音響系統的筆記型電腦!她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跳躍,螢幕幽光映亮她專注而緊張的小臉。她必須立刻拿到會館的建築平面圖和所有監控權限!這是她的戰場!

當張介安率先衝到通往後院儲藏區的迴廊入口時,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灰塵和某種陳舊木料被打碎的味道,撲面而來!他的心猛地一沉。儲藏室的門虛掩著,裡面一片狼藉,光線昏暗。

他猛地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這位見慣了血腥場面的重案組隊長,瞳孔也驟然收縮!


第三章:血染倉庫的輪迴

儲藏室內,如同被颶風和凶獸同時蹂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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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排高大的金屬置物架被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力撞得東倒西歪,扭曲變形,上面存放的婚禮備用酒水、裝飾品、雜物箱傾瀉一地,玻璃瓶碎裂,酒液混合著五顏六色的裝飾物,在骯髒的地面上肆意流淌。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酒精味、灰塵味,以及那股令人頭皮發麻、濃稠得化不開的鐵鏽般的血腥氣!

光源來自頭頂一盞搖搖欲墜的節能燈,光線慘白而晃動,將混亂的場景映照得更加詭異陰森。

在房間中央,那片由倒塌的架子、破碎的酒瓶和狼藉雜物形成的廢墟之上,仰面躺著一個人。

是李國華律師!

他那身價值不菲的藏青色西裝此刻被鮮血浸透了大半。致命的傷口在頸部——一道深可見骨、幾乎將整個脖子切開大半的恐怖豁口!皮肉猙獰地翻捲著,氣管和血管的斷面清晰可見。大量的鮮血正從這個可怕的創口和微張的嘴裡汩汩湧出,在他身下匯聚成一片迅速擴大的、粘稠發黑的暗紅色血泊。他的眼睛圓睜著,凝固著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死死地盯著天花板某個虛無的點。那張平日裡總是帶著精明從容表情的臉,此刻只剩下死亡帶來的僵硬與灰敗。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姿勢。他的雙臂張開,身體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扭曲的「大」字形,彷彿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那片由他自己鮮血浸染的廢墟祭壇之上。

張介安迅速掃視現場,全身肌肉緊繃,處於高度戒備狀態。沒有明顯的凶器。兇手可能還在附近!他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每一個陰暗的角落、每一堆雜物的縫隙。儲藏室有通向外面的後門,此刻虛掩著,門縫透進一絲天光。他注意到門邊的地面上,除了混亂的腳印和拖曳痕跡外,有幾滴新鮮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滴,斷斷續續地指向門外!

他正要追出,陳品宜已趕到門口。濃烈的血腥味讓她胃部一陣翻攪,但更強烈的衝擊來自視覺——李國華那猙獰的傷口、絕望的眼神,以及那個詭異的死亡姿勢。她強忍著不適,目光飛快地掃過現場:傾倒的置物架、滿地的碎玻璃和雜物、噴濺狀和泊狀的血跡分布…最後,她的視線定格在李國華大張的雙臂和扭曲的軀幹上。這個姿勢…帶著一種強烈的儀式感和…刻意擺佈的意味!

「介安!別追!」陳品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異常清晰,「小心陷阱!保護現場!支援馬上到!」她同時迅速拿出手機,對著慘烈的現場進行多角度拍攝取證。

張介安硬生生剎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壓下追擊的衝動。他明白陳品宜的判斷是對的。兇手極可能故意留下痕跡引誘追擊。他退後一步,守住門口,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室內外,沉聲道:「致命傷在頸部,利器切割,力道極大,幾乎斬首。現場有激烈搏鬥痕跡,但…」他皺緊眉頭,指向李國華屍體周圍,「你看他倒下的位置和姿勢,還有這些架子倒塌的方向…有點不對勁。像是被刻意『佈置』過。」

陳品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血泊,靠近觀察屍體頸部的傷口邊緣。皮肉的翻捲形態、創口的深度和走向…「傷口邊緣參差不齊,有明顯的撕裂傷…不是非常鋒利的刀刃一次性切割造成。」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更像是…被某種沉重、帶有棱角或鋸齒的鈍器,反覆劈砍、撕扯造成的!兇器可能還在現場!」

就在這時,陳品寧的聲音透過陳品宜手機的擴音器響起,帶著急促的喘息和敲擊鍵盤的噠噠聲:「姐!隊長!我拿到了平面圖和監控!儲藏室有兩個出口,一個通中庭迴廊(你們在的那個),一個通後巷!監控…該死!儲藏室內部是死角!但迴廊和後巷口有鏡頭!我馬上查時間點!」

「快!鎖定李國華律師最後進入儲藏室的時間,以及之後所有離開後門的可疑人員!」陳品宜語速飛快。

「收到!」陳品寧的聲音充滿了專注。

幾分鐘後,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破了鹿港古鎮午後的寧靜(如果此刻還能稱之為寧靜的話)。大批穿著制服的警察衝入會館,迅速拉起警戒線,封鎖了整個後院區域。帶隊的鹿港分局偵查隊長吳志雄,是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眼神精悍的漢子。當他看到儲藏室內的慘狀和站在門口的張介安、陳品宜時,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快步上前,態度帶著明顯的敬畏:「張隊長!陳教授!沒想到是你們…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婚禮上怎麼會出這種事?」

張介安簡要說明了情況和他們的身份,以及第一時間的發現。吳志雄聽得臉色發白,額頭冒汗。發生在知名地點的婚禮血案,死者還是地方上有頭有臉的律師,這壓力瞬間如山壓頂。

「吳隊長,」陳品宜的聲音恢復了絕對的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立刻做幾件事:第一,徹底封鎖會館所有出入口,尤其是後巷,所有賓客暫時滯留,逐一登記核對身份,重點排查身上有無傷痕、血跡或匆忙離開跡象的人員。第二,保護好新娘林曉薇及其父母,他們情緒極度不穩,尤其林茂生先生,他剛才看到某人時反應異常劇烈。第三,」她指向儲藏室內,「兇器很可能還在現場,是一件沉重的、可能帶棱角或鋸齒的鈍器,仔細搜索每一寸地方,特別是雜物堆下面、架子夾縫。第四,立刻派人沿後巷血滴方向追蹤,尋找目擊者。第五,」她頓了頓,語氣加重,「我需要施家老宅改建前的原始結構圖,特別是這個儲藏室區域,以及…施家前兩代命案的詳細卷宗,立刻調取!」

「施家…前兩代命案?」吳志雄倒吸一口冷氣,顯然作為本地老刑警,他對那兩起塵封的「詛咒」舊案也有所耳聞,臉色更加難看,「是!陳教授!我馬上去辦!」他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大聲指揮手下行動。

鑑識人員穿著鞋套,提著工具箱,小心翼翼地進入如同地獄繪卷般的儲藏室,閃光燈開始頻頻亮起。張介安和陳品宜退到迴廊外,暫時由當地警方接手初步現場處理。

陳品寧抱著筆記本電腦跑了過來,小臉煞白,但眼神亮得驚人:「姐!隊長!監控有發現!李國華律師是在婚禮儀式開始前大約十五分鐘獨自進入儲藏室的,進去後就沒再出來!直到慘叫發生!後巷口的監控…在慘叫發生後大約一分鐘,拍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後門衝出來,跑進巷子深處!光線太暗,穿著深色連帽外套,帽子戴得很低,完全看不清臉!身高…大約175公分左右,體型中等偏瘦,動作…有點奇怪,跑起來姿勢不太自然,左腿好像有點拖!」

「左腿有點拖?」張介安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細節,「受傷了?還是…偽裝?」

「時間點太緊湊了!從慘叫到那人跑出來,幾乎是前後腳!」陳品寧補充道,「另外,我還查到,儲藏室這個位置,在施家老宅時期,就是…就是當年施文彬和施明輝遇害的那個倉庫的原址!改建時只是內部裝修,主體結構和位置完全沒變!」

倉庫原址!三代人,同一個地方,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遭遇不測!

陳品宜的心猛地一沉。輪迴…這個詞像冰冷的毒蛇鑽入腦海。她看向儲藏室內,鑑識人員正圍著李國華那具被「擺放」成詭異姿勢的屍體忙碌。那個「大」字形的姿態…她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舊案卷宗裡模糊的描述——施文彬被發現時,倒在倉庫血泊中,身邊散落著被鮮血染紅的錫器;施明輝則是被塞進大木箱,頸骨折斷…沒有明確提到姿勢。但眼前李國華的姿態,帶著一種強烈的展示性和…嘲弄?

「不對,」她喃喃自語,眼神銳利起來,「這不僅僅是模仿…這是升級!是對前兩次『未完成』儀式的…補全和宣告!」 兇手在刻意強化這種輪迴的宿命感!

就在這時,一個鑑識人員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呼:「找到了!」

眾人目光瞬間聚焦過去。只見那名鑑識人員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從一堆倒塌的金屬架和破碎的裝飾木板下面,扒拉出一個沉重的物件。

那是一把老舊的、鏽跡斑斑的消防斧!

斧刃上沾滿了暗紅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血跡和細小的碎肉組織!斧柄是粗糙的木頭,同樣浸染了血污,在慘白的燈光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凶戾之氣!更讓人心驚的是,斧頭的鋼製斧背上,赫然鑄刻著幾個模糊但依稀可辨的繁體漢字——「金盛源置」!

金盛源!施家商號的標記!

這把沾染著新鮮人血的兇器,竟是施家倉庫的遺物!它像一個沉睡多年的惡靈,在今日被重新喚醒,再次痛飲鮮血!

現場一片死寂。連見多識廣的吳志雄隊長也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張介安盯著那把斧頭,尤其是斧背上那幾個字,眼神凝重如鐵。陳品宜則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靜與燃燒的鬥志。

兇手不僅僅是在殺人。他(她)在用血與歷史對話,用最殘酷的方式,將塵封的詛咒重新激活,並賦予其新的、更恐怖的形態!這把斧頭的出現,將眼前的謀殺與幾十年前的兩起血案,用最直接、最野蠻的方式捆綁在了一起!

「輪迴開始了。」陳品宜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但這一次,我們就在現場。絕不會讓它,再次成為千古奇冤!」


第四章:塵封檔案與不速之客

金盛藝文會館被徹底封鎖,從喜慶的殿堂變成了巨大的兇案現場和臨時辦案中心。賓客們被集中安置在幾個大廳,由警員逐一核對身份、做簡要詢問並留下聯絡方式。空氣中瀰漫著恐懼、焦躁和壓抑的哭聲。新娘林曉薇幾乎崩潰,被母親吳秀蘭和幾位女性親友攙扶著,送到會館內一間安靜的休息室,由女警陪同安撫。新郎則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眼神空洞。

林茂生作為婚禮主人和現場的重要關係人(尤其是他那異常的反應),被請到了一間單獨的、臨時設立的詢問室。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脊樑骨,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額頭上佈滿冷汗,雙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那身昂貴的西裝此刻顯得無比累贅,包裹著一個被徹底擊垮的靈魂。吳志雄隊長親自負責初步詢問,張介安和陳品宜則站在單向玻璃後面,冷冷地觀察著。

「林先生,」吳志雄盡量讓語氣平穩,「請您冷靜一下。我們需要您回憶一下,婚禮儀式上,您致辭時突然…失態,您當時看到了什麼?是什麼讓您如此驚恐?」

林茂生渾身一顫,彷彿被這個問題燙到了。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渙散,充滿了極度的恐懼,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破碎:「他…是他…那個老鬼…他回來了…回來索命了!我就知道…躲不過…躲不過的…詛咒…金盛源的詛咒…」他語無倫次,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髮。

「誰?『老鬼』是誰?請您說清楚!」吳志雄追問。

「施…施阿火!」林茂生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帶著無盡的寒意,「施家…施家當年的老管家!那個老不死的!他…他剛才就站在那裡!看著我!用那種眼神…那種要吃了我的眼神!他沒死?他怎麼可能沒死?還是…還是他的鬼魂?!」他神經質地指向迴廊的方向,彷彿那個枯瘦的身影還佇立在陰影裡。

施家老管家施阿火?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入陳品宜的腦海!舊案卷宗裡確實提到過這個人!在施文彬(第一代)案發後,他曾極力為那個被冤枉的苦力奔走呼號,甚至試圖向殖民官府提供一些線索,但被粗暴地驅趕,後來據說鬱鬱而終。在施明輝(第二代)案時,卷宗裡就幾乎沒有他的記載了。

「施阿火?」吳志雄顯然也知道這個名字,臉色微變,「林先生,您確定沒看錯?施阿火如果活著,現在起碼一百多歲了!這…」

「我不會看錯!」林茂生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尖銳,「那張臉!那眼神!燒成灰我都認得!就是他!化成鬼我也認得!他恨我!他恨我們林家買下了施家的產業!他一直覺得…覺得施家父子死得冤!是我們…是我們害的!」他猛地頓住,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頹然垂下頭,只是不停地重複:「詛咒…報應來了…」

玻璃後面,陳品宜的眼神銳利如刀。林茂生的恐懼是真的,但他話語中明顯的遮掩和未盡之意,更是欲蓋彌彰!他與施家舊案,與施阿火,甚至可能與李國華的死,絕非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施阿火」——這個名字瞬間躍升為最關鍵的線索!

就在此時,陳品寧抱著筆記本,輕手輕腳地溜進了觀察室,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姐,隊長,有發現!」她壓低聲音,「我剛才駭…呃,我是說,合法查詢了戶政和醫療系統的底層資料庫。施阿火,生於大正二年(1913年),按時間算確實該一百多歲了。官方記錄顯示他早在民國五十八年(1969年),也就是施明輝案發生後兩年,就因『嚴重肺癆』(肺結核)在鹿港一家私人診所死亡銷戶了!」

「死亡銷戶?」張介安皺眉,「那林茂生看到的是鬼?」

「別急,」陳品寧狡黠地眨眨眼,「重點來了!我比對了那家私人診所的地址和當年的登記記錄。那家診所…登記的負責醫師叫李進財。而李國華律師已故的父親,名字就叫李進財!是同一個人!」

李國華的父親,就是當年宣告施阿火死亡的醫生!

這絕非巧合!

「還有,」陳品寧繼續道,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我調取了會館內外所有監控,尤其是迴廊那個角度,雖然沒直接拍到林茂生指認的位置,但通過多個鏡頭交叉比對和時間推算…」她調出一段經過處理、放大的模糊影像片段。畫面中,在婚禮儀式開始前幾分鐘,迴廊邊緣的陰影裡,確實有一個穿著深灰色舊式中山裝、身形佝僂、拄著木杖的身影,如同幽靈般短暫地出現了幾秒鐘,然後又隱沒在柱子後方,消失的方向正是通往前廳或側門!

「是他!就是那個怪老頭!」陳品寧肯定地說,「雖然看不清臉,但身形、衣著、姿態,完全吻合!而且,」她切換到另一個後巷口的監控畫面時間點,「在李國華慘叫發生前大約五分鐘,這個身影…是從後巷方向,經過一個監控死角,繞到前廳迴廊這邊來的!也就是說,他先去了後巷那邊!」

後巷!正是儲藏室後門的方向,也是疑似兇手逃離的方向!

「同一個人?」張介安眼神一凜,「施阿火?他先出現在儲藏室後門附近,然後繞到前廳迴廊故意讓林茂生看見,引發騷動,緊接著李國華就在儲藏室遇害?」

「時間點高度吻合!」陳品寧用力點頭。

陳品宜的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官方記錄裡死了五十多年的人突然現身?他出現的時機和地點如此精準地與謀殺案耦合?是幽靈復仇?還是有人利用這個身份進行偽裝?如果是偽裝,誰能如此了解當年的細節,並精準模仿一個百歲老人的形態?目的是什麼?恐嚇林茂生?還是為了嫁禍?或者…兩者皆是?

「施阿火的死亡證明有問題!」陳品宜斬釘截鐵地說,「李國華的父親李進財簽署的!這條線必須深挖!吳隊長!」她轉向剛從詢問室出來的吳志雄,「立刻派人,第一,去戶政調取施阿火當年的原始死亡證明及銷戶檔案,重點核查簽署醫生李進財的筆跡和診所記錄真偽!第二,查施阿火可能的親屬或社會關係,哪怕遠親也要找到!第三,全力搜尋監控中這個『施阿火』的蹤跡,他不可能憑空消失!重點排查後巷附近的監控盲區和老舊空屋!」

「是!陳教授!」吳志雄抹了把汗,立刻去部署。

就在警方緊鑼密鼓行動之際,一個年輕警員匆匆跑來,臉色有些古怪:「報告吳隊長!陳教授!張隊長!外面…外面來了一個老先生,指名要見負責這案子的最高警官…說…說他姓施!」

「姓施?」在場幾人同時一驚!

會館被封鎖的大門外,警戒線旁,站著一位老者。他看起來約莫七十多歲,頭髮銀白,梳理得一絲不苟,穿著質地考究的深灰色中山裝,手持一根烏木手杖,身形清瘦但站得筆直,面容清癯,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眼神銳利而沉靜,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和一種飽經滄桑的睿智。他的氣質與那個監控中陰森佝僂的「施阿火」截然不同,但那份沉穩內斂的氣度,讓人無法忽視。

「我就是負責人之一。刑事警察局重案組組長,張介安。這位是我們的特聘顧問陳品宜教授。」張介安上前一步,沉聲問道,「老先生貴姓?有何指教?」

老者目光平靜地掃過張介安和陳品宜,尤其在陳品宜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頷首,聲音平穩而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舊式官話口音:「敝姓施,施振邦。是…鹿港金盛源商行施家,第三代僅存的男丁。」

施家後人!在這個時間點,主動現身?!

陳品宜的心猛地一跳,側寫師的本能讓她瞬間進入高度戒備狀態,仔細捕捉著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肢體語言。

施振邦無視周圍警員警惕的目光,繼續說道,語氣帶著一種沉重的悲哀:「裡面的慘案,我聽聞了。李律師…唉。我來,不是為了干擾警方辦案,而是…」他頓了頓,從隨身攜帶的一個老舊但保養得當的真皮公文包裡,取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厚厚的方形物件,遞了過來。

「我想,這個東西,或許對你們追查真相,特別是…釐清幾十年前的舊事,會有所幫助。」他的目光深邃,彷彿蘊含著無盡的往事,「這是當年,家父施明輝,在…在那場橫禍降臨之前,秘密託付給一位他絕對信任的故交保存的東西。那位故交臨終前,幾經輾轉,才將它交還到我手上。我一直…不敢打開。」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陳品宜接過那個油布包裹。入手沉重,帶著歲月的涼意。她小心翼翼地解開層層包裹的油布。

裡面,是一本深藍色硬皮封面、邊角嚴重磨損、紙頁早已泛黃脆化的舊式卷宗夾。封面上沒有任何官方印鑑,只有一行用毛筆蘸著濃墨、力透紙背的繁體字跡,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悲憤與決絕:

金盛源奇冤錄

昭和十四年、民國五十六年血案證言及疑點彙集

施明輝 泣血手記

施明輝!第二代死者!他在自己遇害前留下的秘密記錄?!

陳品宜和張介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這本塵封了半個多世紀的手記,像一把鏽跡斑斑卻可能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在血案發生後的這個詭異時刻,由一個神秘的施家後人,親手送到了他們面前!

是雪中送炭?還是…另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施振邦看著他們,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真相,往往比詛咒更令人痛苦。希望你們…有所準備。」說完,他拄著手杖,轉身緩緩離去,身影融入鹿港老街昏黃的暮色之中,留下一個巨大的謎團。

陳品宜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撫過那本《金盛源奇冤錄》冰冷而粗糙的封面。一股混合著陳舊紙張、黴味和無形血腥氣的氣息鑽入鼻腔。她知道,翻開這本冊子,就等於正式踏入了那條由三代人鮮血鋪就的、通往深淵的輪迴之路。兇手的佈局遠比他們想像的更早、更深、更狠毒!

而真正的較量,此刻才剛剛開始。



第五章:泣血手記與幽冥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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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振邦的身影消失在鹿港老街氤氳的暮色里,留下那本沉甸甸的《金盛源奇冤錄》,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燙著陳品宜的掌心。會館臨時徵用的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頭頂的白熾燈管發出單調的嗡鳴,將慘白的光線投射在長桌上。空氣中,新案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此刻又混入了舊卷宗散發出的、更為陰冷的陳腐氣息——那是歷史塵埃與絕望凝結的味道。

陳品宜戴上特製的薄棉手套,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珍寶,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深藍色硬皮封面。脆化的紙頁發出細微的呻吟,一股濃烈的黴味、舊墨水的酸澀氣,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凝固血塊般的腥鏽味撲面而來。張介安屏息凝神,站在她身側。陳品寧則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準備隨時記錄關鍵信息並進行交叉核對。

映入眼簾的,是施明輝用毛筆書寫的、力透紙背的字跡。開篇便是椎心泣血的控訴:

「民國五十六年,歲次丁未,仲秋。余施明輝,金盛源商行第三代主事,自知大限將至,冤屈難雪,故留此血證於世。父文彬公,歿於昭和十四年倉庫血案,官府草菅,屈打成招,苦力阿旺含恨九泉!此為施家第一重血債!今,殺機復臨吾身,賊子兇謀,與當年如出一轍!所圖者,無非我施家累世基業,欲借官府、角頭之手,行巧取豪奪之實!然余非父輩,任人魚肉!今將所知所疑,並昭和舊案之秘辛,盡錄於此。若天有眼,後世得見,望能洗我父子沉冤,誅殺元兇!」

字裡行間充斥著悲憤與絕望,彷彿能看到施明輝在生命最後時刻,於孤燈下奮筆疾書的顫抖身影。陳品宜的心被狠狠揪緊。

接下來,是施明輝對昭和十四年(1939年)其父施文彬遇害案的詳細追述與質疑。他寫道,其父施文彬並非外界所傳因苛待工人結怨,反而頗有善名。案發當晚,施文彬並非去倉庫清點貨物,而是收到一封密信,約他在倉庫見面,信中暗示有關於商行生死存亡的機密交易!更關鍵的是,施明輝提到一個被殖民官府刻意忽略的關鍵證人——當時年僅二十多歲、忠厚老實的倉庫學徒蔡水生。蔡水生當晚因腹痛提前返回倉庫取藥,曾親眼目睹一個「穿著體面、絕非苦力模樣」的身影,在案發前匆匆離開倉庫區域!然而,當蔡水生鼓起勇氣向調查的日本警官報告時,卻被粗暴地斥為「胡言亂語」,甚至遭到恐嚇,被迫噤聲。案發後不久,蔡水生便在一次「意外」的碼頭落水事件中喪生。

「蔡水生…」陳品宜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立刻看向陳品寧,「品寧,查!所有能找到的昭和十四年前後鹿港的戶籍、死亡、意外事件記錄,重點找這個蔡水生!」

「收到!」陳品寧手指飛舞,螢幕上數據流飛快滾動。

施明輝在手記中強烈懷疑,當年真正謀害其父的兇手,是當時與施家爭奪一條重要航運線路的競爭對手——「振興商行」的老闆林坤山!而林坤山背後,隱約有殖民官府中某個握有實權的課長(施明輝隱晦地稱其為「吉田課長」)的影子。施明輝寫道,案發後,林坤山迅速蠶食了施家因喪主而動搖的航運生意,勢力急劇膨脹。更讓人心驚的是,施明輝在手記夾頁中,藏了一張泛黃的、模糊不清的舊照片複印件。照片上是三個年輕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某個商行的庭院。施明輝在照片背面用鋼筆註明:「昭和十年,攝於振興商行後院。左起:施文彬、林坤山、李進財(時為振興商行會計,後開設診所)。」

李進財!李國華律師的父親!

照片上的林坤山,年輕時眉宇間透著一股精明與狠厲,與陳品宜記憶中林茂生的照片輪廓竟有六七分相似!一個可怕的聯想在陳品宜腦海中炸開!

「林茂生…林坤山…」張介安也看到了照片,眼神銳利如刀,「父子?!」

「可能性極高!」陳品宜聲音發緊,快速翻動手記,尋找關於林茂生家族的記載。果然,在後面關於民國五十六年(1967年)施明輝自己面臨危機的部分,他明確寫道:「…林坤山之子林茂生,近年攀附地方角頭『黑狗忠』,對我施家產業虎視眈眈,數次以卑劣手段打壓…此人狼子野心,酷肖其父!須嚴加提防!」他甚至記錄了林茂生曾多次試圖低價收購施家位於碼頭附近的關鍵地皮未果,為此發生過激烈爭吵,當時李進財(已開診所)的兒子李國華律師,竟作為林茂生的法律顧問在場!

線索的齒輪,在這一刻發出了沉重而恐怖的咬合聲!林茂生的父親林坤山,是施文彬案的重大嫌疑人!而林茂生本人,在施明輝案發前,就與施家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和過節!李國華父子,兩代人都與林家關係密切,甚至深度捲入其中!

「當年的案卷…」陳品宜看向張介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完全掩蓋了這些!」

張介安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官商勾結,草菅人命!兩代皆然!」

陳品寧突然發出一聲低呼:「姐!找到了!蔡水生!昭和十四年十一月五日,也就是施文彬案發後第十天,鹿港碼頭區記錄了一起『搬運工失足落水溺斃』事件,死者就叫蔡水生,年齡二十二歲!死亡證明簽署醫生…」她頓了頓,聲音帶著寒意,「簽名模糊,但登記的診所地址,與後來李進財開設診所的地點…高度重合!」

又是李進財!那個宣告施阿火死亡、簽署蔡水生意外死亡證明的醫生!

寒意,如同實質的冰水,從陳品宜的脊椎骨縫裡竄上來,瞬間蔓延全身。一張由權力、金錢、謀殺和精心偽造的死亡編織成的巨網,跨越數十年,清晰地浮現出來。林坤山(及其背後的殖民勢力)謀害施文彬,奪取利益,並利用李進財偽造關鍵證人蔡水生的「意外」死亡!數十年後,林茂生子承父業,覬覦施家剩餘產業,勾結地方角頭勢力,很可能以同樣手段構陷並謀害了施明輝,而李國華作為其法律顧問,很可能參與了構陷的過程!施明輝察覺危機,留下這份泣血手記!而施阿火,作為施家忠僕,知曉內情,他的「死亡」同樣由李進財簽署…這是一個延續了兩代的、系統性的謀殺與掩蓋!

李國華的死…難道是遲來的復仇?是那個「死而復生」的施阿火所為?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燈光毫無徵兆地劇烈閃爍起來!滋滋的電流聲刺耳地響起,光線忽明忽暗,將牆壁上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般扭曲搖晃!一股陰冷的、帶著濃重水腥氣和舊木頭腐朽味道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捲動著桌上散落的文件紙頁,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那本攤開的《金盛源奇冤錄》,紙頁竟無風自動,嘩啦啦地向後翻動,最後停留在施明輝記錄自己最後恐懼的那一頁:

「…夜深人靜,常聞倉庫舊址傳來異響,似斧鑿木,似人低泣,又似…老管家阿火叔臨終前含恨的咳嗽…吾知大限不遠,賊子已迫近!若吾身死,必是林茂生勾結『黑狗忠』所為!李國華律師,為其爪牙,偽造證據,顛倒黑白!切記!切記!倉庫…倉庫之下…有…」

後面的字跡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早已乾涸的污漬所覆蓋,模糊不清,像是…血!抑或是匆忙中打翻的墨汁?那污漬的形狀,詭異地扭曲著,在閃爍的燈光下,竟隱約像一張痛苦嘶嚎的人臉!

「倉庫之下有什麼?」張介安低喝,目光如電掃視四周,全身肌肉繃緊,八極拳的樁功瞬間紮穩,防備著任何可能的襲擊。他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安,這風和燈光的異變絕非尋常!

陳品寧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抱住筆記本電腦:「姐…有…有東西?」

陳品宜死死盯著那片污漬,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寒順著她的指尖蔓延。就在她凝視的瞬間,耳邊彷彿響起了一聲極其微弱、極其遙遠、卻又無比清晰的嘆息,帶著無盡的悲苦與怨毒,彷彿直接鑽入她的腦髓深處:「…冤…啊…」

那聲音…帶著濃重的鹿港腔調,蒼老而嘶啞!

「施明輝?!」陳品宜猛地抬頭,金絲眼鏡後的瞳孔急劇收縮!側寫師的感知被推到了極致,她彷彿看到一個模糊的、穿著民國長衫的虛影,在燈光閃爍的牆角一閃而逝!

燈光在幾下劇烈的掙扎後,驟然恢復了穩定。那股陰風也瞬間消失無蹤。會議室內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聲和電腦風扇的嗡鳴。桌上的《金盛源奇冤錄》靜靜攤開著,那片污漬依舊猙獰,彷彿剛才的一切只是集體的幻覺。

但陳品宜知道,那不是幻覺。這座宅院,這個倉庫,那深埋地下數十年的血債與冤屈,已經被徹底喚醒!它們化作了實質的怨念,纏繞著每一個踏入此地的人!

「倉庫之下…」陳品宜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眼神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介安!立刻通知吳隊長!調工程人員和搜救犬!我們要徹底搜查儲藏室的地下!掘地三尺也要把施明輝沒寫出來的東西找出來!」


第六章:地底秘窟與血祭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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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藏室內,慘烈的兇案現場已被初步清理,血跡被標記,扭曲的金屬架被移開,但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和死亡氣息依舊揮之不去。此刻,這裡再次成為焦點。強力的工業照明燈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幾名穿著防護服的工程人員,拿著探測設備,在陳品宜的指示下,仔細掃描著青石板鋪就的地面。吳志雄隊長親自帶隊,神情緊張。張介安則如同門神般守在門口,警惕地注視著每一個角落。

「陳教授,您確定這下面有東西?」吳志雄抹了把汗,看著探測儀器螢幕上複雜的線條,「探測顯示下面土層有異常回波,但深度…起碼兩米以下了。」

「施明輝臨死前特意留下線索,絕非空穴來風!」陳品宜語氣篤定,目光在地面上逡巡,回憶著施明輝手記中描述的老倉庫格局,「重點掃描靠東北角那塊區域!根據施明輝手繪的舊倉庫草圖,那裡原本堆放的是最沉重的錫器原料,地基承重要求最高,最有可能設置暗格或地窖!」

探測人員將儀器集中在東北角。果然,螢幕上的回波信號更加強烈且集中!

「有空洞!深度約兩米二!範圍不大,大概一米見方!」操作員興奮地喊道。

「鑿開!」張介安沉聲下令。

沉重的電鎬轟鳴起來,尖銳的鑽頭對準標記好的青石板。刺耳的噪音在狹小的空間內迴盪,震得人心發慌。石屑紛飛。堅硬的青石板被一塊塊破開,露出下面夯實的泥土層。隨著挖掘深入,一股更加濃郁的、混合著泥土腥味、鐵鏽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朽甜香的怪異氣味,從地底深處瀰漫上來,令人聞之欲嘔。

當挖掘深度接近兩米時,電鎬的鑽頭突然「鐺」一聲撞到了堅硬的金屬物體!清理掉周圍的泥土,一個生滿厚重綠鏽、四角包著加固銅邊的方形鐵蓋子暴露在燈光下!蓋子中央,還有一個同樣鏽蝕嚴重的環形提手!

「找到了!」現場一陣騷動。

張介安示意工程人員退後,他親自戴上厚手套,和另一名強壯的警員合力,抓住那冰冷的鐵環。「一、二、三!」隨著一聲低喝,沉重的鐵蓋被緩緩掀開!

一股濃烈到極致的、彷彿封存了千百年的腐朽與死亡的氣息,如同實質的黑色煙霧,猛地從洞口噴湧而出!離得近的幾個人頓時被嗆得連連後退,劇烈咳嗽。強光燈柱射入洞口,驅散了部分黑暗。

下面是一個狹小的、約一米見方的水泥暗格!暗格內壁粗糙冰冷,積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而在暗格的正中央,赫然放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約莫半米高的、造型古樸的三足青銅鼎!

鼎身佈滿了斑駁的銅綠和深褐色的、早已乾涸凝結的污漬,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鼎腹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詭異的、非字非畫的符號,線條粗獷而原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惡與不祥!鼎口邊緣,更是殘留著一圈深黑色的、類似焦油般的凝固物,散發著那股令人作嘔的腐朽甜香!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這個青銅鼎的旁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樣東西:

  1. 一個破舊褪色、沾滿污漬的藍色粗布小包(類似舊時苦力隨身裝雜物的小包袱)。
  2. 一個同樣老舊、邊緣磨損的皮質煙袋,上面繡著一個模糊的「旺」字。
  3. 一塊染著大片深褐色污漬、質地粗糙的白色汗巾。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吳志雄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

陳品宜的心臟狂跳,幾乎要衝出胸膛!她死死盯著那三樣物品,施明輝手記中的描述瞬間湧入腦海!「苦力阿旺含恨九泉!」「蔡水生…碼頭落水…」

「這是…祭品!」陳品宜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指向那三樣東西,「藍布包…是當年那個被冤枉處死的苦力阿旺的遺物?皮煙袋…上面有『旺』字!汗巾…很可能是蔡水生落水時身上攜帶的!或者代表他的冤死!」她的目光轉向那個散發著邪惡氣息的青銅鼎,「而這個鼎…是容器!是兇手…不,是策劃這一切的人,用來進行某種邪惡儀式、鎮壓亡魂、或者…汲取怨力的東西!施文彬、施明輝的血案現場都充滿了刻意營造的混亂和儀式感,根源就在這裡!這是一種源於施家血脈深處…或者說,依附在這座宅院上的古老邪術!」

「邪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沒錯!」陳品宜的思維飛速運轉,將線索串聯,「昭和十四年,林坤山(或他背後的人)謀害施文彬,嫁禍阿旺,並利用李進財偽造證人蔡水生的意外死亡。他們害怕冤魂索命,或者為了確保謀奪的『氣運』穩固,不知從何處弄來了這個邪鼎,將代表兩個冤死者的遺物(或象徵物)放入鼎中,深埋在血案發生的倉庫地下,進行鎮壓或某種邪惡的獻祭!民國五十六年,林茂生謀害施明輝,同樣嫁禍他人!他很可能延續了其父的『儀式』,甚至可能…將代表施明輝的某樣東西也放了進去?或者,他需要定期『維護』這個儀式?」她猛地看向那個鼎口邊緣深黑色的凝固物,「那東西…像不像乾涸凝固的…血?!」

這個推斷太過驚悚,讓人不寒而慄!如果屬實,林茂生父子不僅是謀財害命的兇手,更是信奉邪術、利用血祭來穩固自身權勢的狂魔!而李國華父子,則是他們不可或缺的幫兇,負責處理「意外死亡」的證明,掩蓋一切!

「快!把東西小心取出來!交給鑑識科做最詳細的檢驗!尤其是鼎內的殘留物和那三樣物品上的DNA!」張介安強壓下心頭的震駭,立刻下令。

就在鑑識人員小心翼翼準備提取證物時,會議室方向突然傳來陳品寧驚慌失措的尖叫:「姐!隊長!快來!出事了!」

繼續閱讀 鹿港血咒:金盛源三代凶案錄(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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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暗房 Crime Dark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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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me Darkroom》是張介安的小說解剖室 在這裡,台灣歷史不是教科書,而是層層剝離的傷口與未解的案發現場。 每一則改編小說都是從報導縫隙中滲出的暗影,在解剖台與放大鏡下逐步顯影。 你可能會懷疑這些故事是真的——那正是恐怖的開始。 如果你喜歡帶著歷史餘溫的懸疑感、帶著冷光的小說筆觸, 歡迎進入暗房,打開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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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11月3日,住在山清郡狎洞的金英雲稱自己的侄女金佐伊被殺,跑到了官衙報案。接到報案後,山清郡的郡守立即著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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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2年11月3日,住在山清郡狎洞的金英雲稱自己的侄女金佐伊被殺,跑到了官衙報案。接到報案後,山清郡的郡守立即著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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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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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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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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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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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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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冬夜,大學生李志丞在和朋友吃完消夜後,返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無法解釋的事件,甚至有人因此行蹤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偶發的單一事件,卻在試著解決問題的途中逐漸深陷泥沼 究竟他的命運,會走入何種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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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和蕭牧忱討論過人的各種自殺方式,他說上吊人的臉會腫得像豬頭,跳樓粉身碎骨死無全屍,拿劍自刎、咬舌和割腕要等血慢慢流光也很痛苦。至於跳河自盡,整具屍體也會吸入過多水分而浮腫,只能靠衣物認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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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和蕭牧忱討論過人的各種自殺方式,他說上吊人的臉會腫得像豬頭,跳樓粉身碎骨死無全屍,拿劍自刎、咬舌和割腕要等血慢慢流光也很痛苦。至於跳河自盡,整具屍體也會吸入過多水分而浮腫,只能靠衣物認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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