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當天的天氣很陰,像是懸著一場沒下完的雨。
日本方面為了確保拍攝過程的保密性,特地包了專機,安排雙方團隊低調從上海出發,時間選在清晨,刻意錯開航班高峰。
機場貴賓通道裡,只有幾個人來來去去,安靜得像酒店凌晨的長廊。梓渝穿著簡單的黑色帽T和口罩,戴著帽子,低頭滑手機,像個普通的年輕人。但經紀人知道他昨晚一夜沒怎麼睡——他眼下的青色,比他平常拍夜戲還明顯。
登機前,田栩寧也到了。
他一樣低調,只帶了一個隨身包,穿著乾淨的白T、長褲,看起來精神很好,還跟攝影團隊打了聲招呼。
梓渝聽見聲音時下意識抬頭。
田栩寧也剛好看見他,朝他點了點頭,眼神像往常一樣淡,但不冷。
「早。」他輕聲說。
梓渝沒太大表情地回了句:「早。」
兩人並沒有太多寒暄,就像一切早就講好,不需要再額外多說什麼。
機艙不大,兩人分坐兩側。
等飛機升空後,經紀人給了他一份雜誌方的拍攝大綱。
主題:「救贖」
風格:寫實與抽象交錯
地點:東京近郊旅館+湖邊+街景快拍
影像概念:一場心靈疲憊後的短暫逃亡
他翻著那些資料,頁面上的一行字讓他眼神停了下來:
「不是重逢,而是重新認識彼此。」
他突然想到,這或許也剛好形容現在的他和田栩寧。
兩人其實不是重新見面,而是在經過一場風暴之後,以截然不同的模樣再一次看向對方。
飛機還在雲層裡晃著。
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另一側的田栩寧。
對方正閉眼小睡,表情鬆弛,脖子輕靠在座椅上。
梓渝突然覺得,那一瞬間,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任何時候都更靠近——又更遙遠。
飛機在東京落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
天氣有點悶,雲層低低地壓著,像是下一秒就要傾盆大雨。但氣壓再沉,也沒能壓下他心裡那股莫名的悸動。
他們走的是機場後通道,一路安靜無聲,直到上了接駁車,才看見外頭的街道與招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片假名與電線桿,像是某段舊記憶突然跳出來,被陽光略過。
車上只有他們兩人與幾個日方工作人員,攝影總監親自來接,還帶了翻譯。簡單自我介紹後,說了一些明天拍攝的流程與分工。
「第一天拍旅館內景,第二天拍湖邊和街景。希望能捕捉兩位最自然的互動感,不用演得太用力。」
「我們相信,最動人的畫面,不是設計出來的,是靠你們彼此的化學反應。」
梓渝點點頭,沒多說話,只是從車窗望出去。
田栩寧倒是接話:「我們聽說主題是『救贖』,是怎麼定下來的?」
攝影總監笑了笑,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在講『相遇後的療癒過程』。」
「我們看了你們兩位在《逆愛》的角色互動,覺得想延伸那種情緒。」
梓渝聽著那句「療癒」,忽然一陣微妙的發酸。
車子開進位於郊外的那間老旅館時,天已經暗了。這是個年代久遠的木造建築,外牆斑駁,門口還有被風捲起的落葉。
但拍攝團隊把整個地方佈置得剛剛好,既保留了老舊感,又帶著一點疏離的詩意。
房間早就安排好,他們各自拉著行李進房。
晚餐是日方簡單準備的便當,吃飯時沒什麼交談,兩人都安靜,像是保留著精力給明天的鏡頭。
晚上九點多,梓渝洗完澡,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樹影晃動。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緊張、期待,還是單純失眠。
他正要關燈準備躺床時,手機震了一下。
——田栩寧。
【明天早上七點集合,要一起提早去吃早餐嗎?】
簡單一句。
但他看了很久。
回覆時他沒打太多字,只說:【好。】
本來他以為不會有下文,但過了幾十秒,又跳出一條。
【晚安,小渝。】
這是那幾天以來,他第一次在訊息裡再叫他這個名字。
他突然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地了。
像是走了一大圈,終於回到了一個可以坐下喘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