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DE:NO.4/四號少年 於是停止作夢的第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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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生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是打算和我來個友善性質的握手。

「你好,艾……艾克法同學,身體已經不要緊嗎?」

「小輩的身軀可不是弱到光被一位女士輕輕一擊就無法招架唷!」

喂!被媞雅那女人擊中可不是用「輕輕一擊」就能輕鬆形容帶過的吧?難道這傢伙是在逞強嗎?怎麼有點悲哀的感覺?

我又再次望著他晾在胸前的手,於是也禮貌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但我立刻就發現他所伸出的是其實是左手,於是我趕緊收回原先早已伸出一半的右手,將左手迅速遞補上。

「你真的不要緊嗎──」

瞬間我從掌心感受到有某物隔在我們的掌心之間。我盯著握住的左手仔細地端倪,艾克法見狀公關式地瞇眼笑說:「下次請務必記得,離去前須留意自身的貴重物品。」

他將手緩緩鬆開,留在我手裡的是我那隻方才失蹤的黑殼手機。

「你是怎麼──」

「如果連這點小東西都看不住的話,又怎麼能把握好那些稍縱即逝的戀情呢?你說是嗎?札克同學?」

「欸……那你剛剛?」

我立刻將回到身邊的手機解鎖,並打開通話紀錄,猛然瞥見久未聯繫的老姊門號。

「你沒偷看裡面的內容吧?還有你剛才是在和我老姊通話嗎?」

「內容?我可沒那個興致!另外通話──誰知道呢?也許有吧?但也或許是你猜錯了,而小輩剛好只是在用自己的手機而已?」

「那這通電話該怎麼解釋?」

「它或許只是在提醒札克同學,是不是該和久未蒙面的親姊姊再次打聲招呼了吧?」

「你們果然還是認識的吧?」

「喂喂──」艾克法向我緩步逼近,他銀白色的髮絲在其眉間晃呀晃地,好似雪貂的蓬鬆尾巴似的;高挺鼻樑的兩側分別懸吊著紫紅色的雙瞳,彷彿精雕的紫水晶般閃耀,但卻又用不久前那種彷彿凝視著獵物般的眼神照映著我的身影;再加上令人難以置信的細緻白皙膚色,剛好搭配著淺桃色的細唇,簡直、簡直──像極了動畫和遊戲中的基本人設!

「──為何你一定要如此糾結在小輩與令姊熟識與否呢?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麼人們一定都要這麼先入為主的判斷是非呢?為什麼人們從不回到問題的本質上來重新定義價值?為什麼這世上所有人都得這麼廉價地盲從著牧羊大人的指示,一步一步地溺斃於無知?這不是顯得無趣嗎?眾人什麼都未看先猜──難道造物主以為大家都是『鄉民』?」他錯身搭上了我的肩,稍微捏緊著幾秒。

「稍微扯遠了(笑),不過你覺得咧?札克同學?」

「欸……」

我被艾克法這一長串突如其來的發言給愣住了,驚訝地望著對方。而他這次變換了一張讓人更加難以猜透的奇特笑容。

「我是指歷史課喲!稍早的歷史課!札克同學的表現真令人驚艷呢!挺讓小輩嚮往的!」

「有……嗎?」

臥靠?這個歷史能拿97分的傢伙,居然對我這個明明是文組卻只拿了43分的糨糊腦袋給以稱讚的評價?誰來也好,快來救救這傢伙吧?他腦袋已經因為媞雅的攻擊而嚴重受損壞掉了!

慢著,或許這是一種新型態的嘲諷?話中有話?或是──

「你不好奇嗎同學?」

「欸……抱歉?你說什麼?」他突然岔話打斷我正處於混沌的思緒,讓我慌亂地手足無措。

「關於這個國家所刻意隱瞞的歷史,以及這個社會背後所代表的巨大陰謀,那些難解的謎團,不知有何作用的半地下組織,政府部門宣導的詭異教條……它們無不相互緊扣著,如同牽一髮即動全身的恐怖平衡呢!」

「呃……你想表達什麼?」

「札克同學,小輩並不覺得你是如同那位老師所言,是位試圖自行編纂歷史的狂徒;相反的,小輩認為你應該只是在詮釋以及重新發現你所認知到的歷史罷了,反正從來就沒有客觀的歷史,你也不必為此有太多自我責難!」

「呃……」

老天……這、這、這傢伙病得不輕啊!已經超越本人過往發廚的最高境界了!雖然看起來還人模人樣的,沒想到他私底下竟是位妄想派的中二病患者!看來人類真的不可貌相……

「你有興趣的話,我們往後可以再多聊聊,有空的話甚至還可以來小輩宅邸互相交流切磋一下彼此的意見哦!」

「欸……不用了……」

「對了,關於尹黛莉最近──」

我的手機正好在此時突然響起,它打斷了艾克法的發問。我原以為對方會用鄙視的眼光看待評論我的動漫素材鈴聲,但對方卻對此毫無反應。

「你不接嗎?」

「呃──好,抱歉。」

 

我將手機貼在耳際,自話筒的另一端傳來阿諾無奈平淡的聲音。

『喔?已經找到了嗎?謝天謝地。』

「你這意思難道是要我回答:『您所撥打的電話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謝謝』嗎?」

『你愛這麼玩也是可以……啊──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怎麼了?」

『剛剛媞雅終於在掃具倉儲裡捕獲到了黛莉同學,現正準備回到教室會合,待會兒就要出發了!所以你的場地到底處理得如何了?』

「啊──場地……我待會兒再連絡你!」

「那個,她限你五分鐘之內現身否則……欸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

我果斷切掉與阿諾的通話,正想喘口氣的時候,手機再度響了起來,但我一看到上頭顯示的名稱是「媞雅」就立刻切斷,不過對方似乎也不死心地又打了過來,我再切,它就再響,再切,再響,又再切,又再響!於是最後我只好任憑它在我手中繼續響著,同時冒著冷汗糾結著到底該不該將它接起。

「看來你很忙呀?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嗎?」艾克法瞇眼歪嘴笑著。

「啊……那個……同學你知道這附近哪裡可以出借舉辦慶生會嗎?要那種能不被打擾,也不會造成店家困擾的場地──」

「嘿──慶生會?是誰那麼剛好要過生日呀?」

 

 

「真是不敢相信!完全沒搞懂這是什麼神邏輯!為什麼你這豬腦袋會想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提案!」

「欸……人家好歹也是自願提供場地給我們,這不是挺好的嘛?這樣就不必煩惱那些場地費、伙食費呀什麼的……」

「你就只會關注在那些無關緊要的小地方嗎!今天問題不是出在什麼自願不自願的問題,而是『為什麼是這傢伙』!」

「蛤?」

「對!誰都好!但我就是不喜歡『這傢伙』!你這個該死的變態!」

媞雅憤怒一指,對著前座那位笑臉盈盈,手指還扶著下巴回頭的艾克法咆哮著。我觀察到似乎連她那一頭平時滑順的紅髮都略為毛躁了起來。

「嗨?小輩怎麼了嗎?」

「閉嘴!你還有膽跟我回話啊?老子發誓這次一定要打死你!」

「喂喂,現在汽車還在行徑途中,請妳不要任意激動站起,以免發生危險好嗎?(另外黛莉也在看,要是露出破綻就不好了。)」

「呃,呿!」

我無奈地努力將媞雅哄回座位,以防她再度解開安全帶試圖拉住前方的座椅。

艾克法身旁坐在駕駛座上手持方向盤的老管家見到這種情形,呵呵地笑了。

「少爺的朋友們還真有精神呢!」

「是呀!出乎意料地生龍活虎哩!」

「什──麼──」

「好了別鬧了……」

(不過你這個提案真的不是挺好的。)後方的阿諾貼著椅背對我說起悄悄話。

(怎麼連你也這樣?)

(你難道忘記剛才成績的事了嗎?)

﹙啊──﹚

我用眼角餘光瞄著靠在車窗上一臉疲倦的黛莉,突然有種說不出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她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便用柔和的笑臉迎接。

「啊,對了對了!各位女士們,為了向妳們表示諸多歉意,以及締結友好的象徵,這次小輩恰巧聽說各位打算來趟期中考後的放鬆聚餐,『本人』特此招待各位大駕光臨寒舍!請大家不用客氣,盡情放鬆吧!」

艾克法說完向我眨了一眼,應該是在傳達他已在想辦法幫我們瞞住背著黛莉準備其慶生會這件事的驚喜。

不過到底應該是要感謝他呢?還是要轉而向黛莉道歉?但現在不管做什麼好像都沒用了吧?

 

加長型的懸浮汽車行駛在結了霜的道路上,一路向北朝著人煙稀少的桃壢聯邦南北兩區交界邊境前進。

我盯著自己身旁凍到結霜的車窗,不自覺地呼出一口熱氣。

「喔嗚──今天怎麼這麼冷?」

老管家接著說:「呵呵,氣象預報還說今年將會創下三十年來的新低溫,聽說是上次大屯山爆發後的最低紀錄,稍晚或許還有可能下雪喔!」

「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台灣吧?簡直就像冰河時期再臨了一般。」

艾克法聽了之後興奮地伸了個懶腰,打趣地說道:「也不錯呀?不僅淘汰了那些不適合這時代的物種,還能象徵了一個舊時代的結束。怎麼樣都好!」

 

但這時的我們都還不曉得,其實將要結束的應該是專屬於我們的舊時代才對,而這一切全都被他們看在眼裡。

 

 

「舊時代……」

她其實還想知道那群人的後續劇情,無奈上級指派的任務已經下來了,預定於日落後開始執行,所以只好快速將剩餘的餐點囫圇吞下肚,依依不捨地關上螢幕,並在離開餐堂前壓了聲感應卡。

「前輩──」

藍灰色鳥窩頭髮還有著一搓小馬尾的男性後輩從後方快步追了上來。

「是你?我不是說過,既然同年,就不要分前後輩了?」她瞧見對方手中握著的隨身屏幕,上頭與她剛才觀看的畫面相仿。

「一直以來都這麼叫也習慣了,妳要我一時改也改不來……對了滿巧的!我們遇到對方的這個時間點,彼此的觀察對象都還待在同個畫面上!妳看!」他喜孜孜地對著螢幕畫面描述著。

「……」

「怎麼了?」

「剛才收到,任務。」

「欸?喔,預祝任務順利,平安歸來。」

「你──」

「呃?」

她靜靜觀察著對方的反應,語重心長地對著天然呆的後輩說道:「──是否太關注人類了?」

「為什麼突然在這時候說這個?」

「沒什麼──」

她站在自動門前,雙扉受感應後立即朝兩側敞開。刺骨的寒風便瞬間從外頭灌了進來。

 

「自己保重,再見。」

 

簡潔有力,毫不拖泥帶水。她講完這句話後就向前一步踏出了食堂。而她那被風吹亂的短髮背影,卻下意識地深深烙印在四號的心中。他用眼神追逐著那人的遠去,直到門板閉上。

門扉關上後,他持續呆站原地,試著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涵義,但還沒開始整理思緒前,就被從再度敞開的自動門口進來的聲音打斷。

「小四前輩?」

四號抬起頭,眼前這位正是他平日同宿的唯一室友兼直屬後輩──參壹。他有著標誌性的金髮紅眼,身旁還牽著一頭名叫「十字弓」的獵犬,獵犬額頭上有著特殊的十字形斑紋。

「訓練課程已經結束了嗎?」

「前輩──這個時間點早就沒有課了好嘛?倒是前輩你現在為什麼會一個人站在食堂門口?有些妨礙交通喔!」參壹皺著眉頭噘起嘴,語氣不耐地回話。

「我剛剛在和三號前輩談話,她人接到任務剛走。」

「那女人……這樣啊……時間也差不多了……」參壹的手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低頭俯視著自己的腳尖。

「怎麼了?」

「沒事!所以你們有聊到些什麼嗎?」

「其實什麼都還沒聊到……她還是一如往常的作風,來去匆匆……」

參壹看到四號悵然若失的表情,不自覺地煩躁了起來。同時進出食堂門口的人們,無不朝著他們投射出異樣的眼光,更加劇了他自身的感受。

「對了小四前輩!今天晚上沒任務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練習場來比一場呀?」

「欸?可是你不是還沒用餐嗎?」四號轉身望著食堂絡繹不絕的人潮,再回頭注視著對方。

「反正我還不餓,頂多半夜再吃個消夜就好啦?況且……」參壹望著端坐在自己身旁,不時還會回過頭來吐舌喘氣的十字弓,無奈地笑說:「況且這間食堂的人,似乎也不太歡迎我家小老弟的樣子,哈哈……」

 

 

在一間全白的房間裡頭擺著一面有著多重螢幕畫面的電視牆,坐在懸浮白椅上的人影專注敲打著桌上的鍵盤,她讓畫面分割成左右兩半。左邊是札克一行人剛抵達雷沃宅邸的畫面,而右邊是剛換上任務服裝,準備步出管制區大門的女特務畫面。

房間後方有位女人朝著椅背走近,高跟鞋清脆有力地踏在潔淨的地板上,呈現規律性的聲響,但卻在剎那間中斷了。

「馮特助,妳還沒下班嗎?」坐在椅子上的女性聲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會長您這用意屬下真心無法理解。」莎莉冷冷地說。

「怎麼個無法理解?」

「按照往例都會採取避嫌措施,以防測驗發生不可抗力的情況。可這次您怎麼就硬是要安排她來親自執行這個任務呢?」

「沒什麼,就只是為了懲罰她兩個月前擅自廢弛崗位,選擇拋下隊員獨自潛逃所做的適當處置罷了,我們沒給她直接送去回收就已經算仁慈了──」

「您果然還是惦記著上次,沒能成功剿滅雷沃.艾克法的事吧?」

「害蟲就是害蟲,人類不需要去特地稱呼牠的全名,我們唯一需要對牠產生的記憶連結,就只有牠所可能帶來的危害──」

「不過這次任務,您口中的害蟲也跟在執行對象的身邊,難道不怕任務告吹嗎?」

「馮特助──」椅子上那人的聲音,優雅地起了個音調,讓人感受到一種古典的氛圍。

「您儘管放心吧,我所交代的任務僅限於沒有害蟲的場所,任務也會在確保能百分百操作下才執行。另外還有一件事──」

說到這時,座位上的女人才停下了飛快敲打鍵盤中的雙手。

 

「您現在到底是在為誰擔心呢?是害蟲……還是令弟?」

 

莎莉的眼角為此抽動了一下,她選擇轉身默默離開這間,已被清掃地過分一塵不染的房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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