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剛停,舊城的巷道像被誰擦亮,石縫漾著微光。她挽起袖口,把口袋裡那封未寄出的信摺得更小,像把心事縮進掌心。
巷深處的燈忽明忽暗,風從屋脊鑽入,攪出些許潮味與鐵鏽。她走得不快,卻沒有一絲猶豫——像熟悉每一塊石板的位置,也像記得自己跌倒過的地方。有人從檐下探出頭,喊她的名字,要她回頭談一談;有人搬出一整套「合理」的安排,說哪裡更安穩、哪裡更容易被看見。她停了半步,抬眼看向霧裡的燈,像在衡量什麼,下一瞬,又把腳步向前推了一格。她不是不懂討好世界,只是知道每一次妥協,都會在心底留下一道縫,久了,光會流失。她握緊那封信,指節發白——不是捨不得,而是提醒自己:選擇要有重量。巷轉角傳來鞋跟敲地聲,是追上來的人。她沒回頭,卻聽見對方的氣息被霧吞沒。她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會為了一句評語改整段人生,如今她只在心裡說:「夠了。」雨後的風把髮絲吹開,露出那雙清亮的眼睛。她看見前方牆上貼著一張剝落的海報,字跡只剩「勇」與「去」兩個字,像是無聲的路標。
她把信塞進外衣內袋,改從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羅盤,針尖輕顫,最後穩穩地指向巷尾那點幽黃的光。她笑了一下,像對自己點頭。
等她跨過最後一塊濕石,身後有人又喊:「為什麼不回來?」
她終於開口:「因為我現在的方向,不需要審核。」聲音柔和,卻把街道劃出一道清楚的界線。她走進薄霧更深處,背影被燈光拉長,像一筆寫在潮氣上的字,短暫卻有力。沒有宣誓,沒有辯解,只有一條自己選的路與一顆不回頭的心。
到巷口時,雨再次落下。她把羅盤收入掌心,抬手讓水珠打在眉梢,然後,大步穿過另一條陌生的街。沒有人知道她會去哪裡,但每一個看見她的人,都在心底承認——她已經抵達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