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狩獵清單｜新巴比倫 前傳｜零

地球萬物BCI

可想而知，後面的幾天，迅速轉變為幾週，然後是幾個月。

方辰星以驚人的速度，全身心地投入到T-ONE計畫那龐大而複雜的架構之中。她就像一塊超高效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所有新知，從最初的陌生迅速過渡到完全上手。很快，她就掌握了整個計畫的宏觀藍圖，並開始將自己負責的「生物知識庫補完計畫」，逐一拆解、規劃、並安排出去。

時間過得飛快，三個月就這樣過去了。

這天，結束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後，方辰星、曉筠、迪亞哥和齊藤理人這支無形中組成的四人小隊，像往常一樣聚在餐廳裡共進晚餐。

「……所以我敢說，那塊加密數據庫的底層架構，絕對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迪亞哥正手舞足蹈地描述著他的工作，臉上滿是興奮，「它的邏輯迴路太詭異了！要不是理人，我敢打賭，光靠AGI自己去解，至少還要卡一個月。齊藤，我說真的，你的腦子比量子電腦還厲害，完全有能力單挑AGI了！」

坐在他對面的齊藤理人聞言，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算是回應。經過三個月的相處，他依舊沉默寡言，但大家早已習慣，並能從他細微的表情中讀懂情緒。

「我們這邊也有大突破喔！」曉筠開心地宣布，「我和辰星姐研發的、針對哺乳類生物的通用型腦機介面，今天下午成功完成了與海豚腦波的初步同步！那感覺太奇妙了！」她一臉崇拜地看著方辰星，「辰星姐，妳當初提出那個『地球萬物BCI』的構想，真是天才！」

方辰星只是靜靜地聽著，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但眼神卻有些飄忽，明顯若有所思，似乎正被什麼問題困擾著。

「辰星姐，妳怎麼了？看起來有心事。」細心的曉筠立刻察覺到了。

方辰星放下餐具，輕輕嘆了口氣。「『地球萬物BCI』的硬體開發看起來很順利，這點確實令人高興。」她緩緩說道，「但與此同時，這段時間我也努力在整理全世界現有的、所有已被記錄的生物基因庫，試圖找出要補完中央知識庫，最關鍵、最有效率的物種序列。」

她抬起頭，看著同伴們。「你們知道生物分類法，界、門、綱、目、科、屬、種。在六界之中，我們目前僅考慮動物界，但光是動物界，其下就有至少35個門，而每一門下面，都有成千上萬、甚至數十萬個物種。」

她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一直在思考，該如何建立一個高效的挑選機制。我們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目標物種的總數量、在全球的分布廣度、智力程度、在生態鏈中的影響力……這些都會嚴重影響最終模型的精確性。」

餐廳裡輕鬆的氣氛，因為她提出的這個宏大到令人頭暈目眩的難題，而瞬間凝重了起來。

然後，方辰星的眼神突然一變，之前的困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科學家找到答案時，特有的銳利與自信。

「不過，經過這陣子的探索，我已經領悟到最根本的關鍵了。」她說，「我們的目標，不該是漫無目的地去收集所有物種，而是要精準地捕捉到，在各個主要的『科』與『屬』之中，站在生態鏈最頂端的那個物種。」

「我已經向其他數據部門發出了請求，」她看著自己的終端，「他們會協助我，將目前全球範圍內，所有符合『生態鏈頂端』定義的現存物種，進行實時定位。估計明天，我們就能獲得第一批精確消息。」

「哇喔……」迪亞哥聽得入了迷，「所以，理論上，我們明天就知道地球上最強的一批生物在哪裡了？那……我們要怎麼『捕捉』到牠？派機器人去嗎？」

方辰星抬起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避免不了的，我需要親自到場。」

方辰星話音剛落，餐桌上另外三個人，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一片短暫的、震驚的沉默之後，曉筠第一個尖叫起來：「妳瘋了嗎，辰星姐！親自到場？那外面是現實世界耶！不是全息生態園區！」

「她說的沒錯，」迪亞哥也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情，一臉嚴肅地看著她，「那裡有完全未經馴服的野獸，更別提還有三千年前核輻射引發的、各種不可預測的變異體。我們……」他環顧了一下眾人，自嘲地說：「我們都是在溫室裡長大的小花朵，有誰真的走出過生態蒼穹之外？」

齊藤理人也難得地抬起頭，放下了手上的裝置，眉頭緊鎖地看著方辰星，眼神裡滿是反對。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都想勸方辰星打消這個念頭。派一隊最高規格的工程機器人去，無論從效率還是安全角度，都是最合理的選擇。

然而，方辰星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語氣沒有絲毫動搖。

「我已經向鄭博士取得核准了。」

一句話，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勸說。

她接著說：「BCI的初次連結，有太多非數據化的細節需要觀察，這不是機器人能完成的。過幾天，一旦確認了第一批目標的精確方位後，我就會出發。」

曉筠、迪亞哥和齊藤理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他們知道方的個性，一旦做出了決定，是十頭變異猛獁象都拉不回來的。

最終，曉筠嘆了口氣，握住方辰星的手，輕聲說：「那你一定要答應我，必須、必須要平安回來。」

迪亞哥也搖了搖頭，像是妥協般地說：「好吧，瘋子。記得隨時保持通訊，如果需要任何數據支援或…嗯…駭入什麼奇怪的系統，隨時呼叫我。」

方辰星看著眼前這些真心為她擔憂的夥伴，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在方辰星他們熱烈討論的同時，餐廳窗戶外的屋頂上，那個穿著軍風服飾的酷酷男孩，不知何時又獨自一人出現在那裡。

他靜靜地坐在高聳的屋簷邊緣，雙腿懸空，對數百米的垂直高度毫無畏懼。他仰著頭，凝望著無垠的天空，彷彿在思索著什麼，又彷彿只是在單純地放空。

夜色剛剛暗下，一彎弦月已經悄然掛在天邊，灑下清冷的銀輝，映照著他孤獨的側影，那彎彎的弧度，好像正在無聲地笑著他。

狩獵清單

隔天清晨，方辰星維持著她雷打不動的好習慣，沿著積電城中被晨露浸潤的步道慢跑。這裡的空氣經過AI系統的精確調控，帶著淡淡的青草與海洋的氣息，清新得讓人心曠神怡。

沿途，她遇到了一些同樣早起的同事，彼此友善而熱情地揮手招呼。遠處實驗室的大門滑開，走出幾個臉上帶著疲憊卻眼神亢奮的工程師，看樣子他們又是熬了一整夜，此刻正準備返回寢室盥洗休息。

跑到中央草坪區時，她看到那兩個蒙古壯漢雙胞胎——巴特爾和圖雅，正光著膀子，在草地上做著一種充滿力量感的傳統早操，動作開闔之間，彷彿在與大地角力。方辰星笑著對他們揮了揮手，兄弟倆注意到她，有些靦腆地停下動作，也笑著回應了她。

方辰星心裡不禁好奇，這兩位外表和這裡高科技氛圍格格不入的壯漢，究竟有著何等驚人的專長，才會被選入T-ONE計畫？他們負責的又是什麼樣的任務？

算了，她甩了甩頭，將思緒拉回。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叫了，還是趕緊回寢室沖個澡，去和朋友們吃頓豐盛的早餐比較實在。

一個小時後，場景來到方的辦公室。

這間分配給她的辦公室，有著一面能俯瞰整個海灣的巨大觀景窗。方辰星端著一杯熱騰騰的黑咖啡，走到極簡風格的辦公桌前坐下。她輕輕一揮手，數道全息光幕在眼前展開，開始檢視一夜之間累積的信件。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封標示著「最高優先級」的郵件鎖定。她的眼睛瞬間一亮——等待許久的、委託其他團隊協助定位的全球生態鏈頂端物種名單，終於來了。

方辰星迫不及待地點開郵件。一份極其詳盡的動態數據清單，在她面前展開，長長的列表包含了數百筆資料，從物種名稱、基因序列編碼、預估數量，到最後被觀測到的地理座標，應有盡有。她心中不禁讚嘆，T-ONE團隊的成員果然每一位都擁有超強的辦事能力。

她仔細地看著清單上的資料，手指在光幕上輕輕滑動。

「黑熊、非洲獅、美洲豹、白頭鷹、虎鯨……」

這些標的生物，其習性與能力在現有的數據庫中都有著清晰的紀錄。方辰星心裡清楚這些生物的風險及複雜度都在可控範圍內，交代給獵捕機器人去處理就可以了。

她繼續往下看去，標示為橘紅色的分類標題映入眼簾——【高危險】。

鐵甲豬、巨角牛、破甲隼......

再往下，是更加觸目驚心的深紅色標題——【極危險】。

暗影獵豹、玄武岩龜、劍齒鯊......

方辰星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而當她的目光滑到清單的最底部時，她稍微愣住了3秒。在那裡，孤零零地列著三個被單獨歸類、充滿不祥氣息的名字，它們後面所有的資訊欄，都只顯示著一個冰冷的「？」符號。

獄火龍蜥 (Hellfire Dragon-Lizard)

深淵巨蟒 (Abyssal Serpent）

蒼嵐獅虎 (Azure Tempest Liger)

方辰星看著這三個如同魔王級代號的名字，心頭一沉。這完全超出了傳統生物學的範疇，每一個名字都散發著【天災】級別的恐怖氣息。她很清楚這絕不是她能夠獨立處理的對象。

她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透過桌上的通訊裝置聯繫了鄭關山博士。

「鄭叔叔，」接通後，方辰星的語氣無比嚴肅，「我手上剛剛拿到的一份生物狩獵名單，【高危險】與【極危險】的物種，我有信心可以規劃出應對方案。但是在清單的最後，有三個……『天災級別』的目標！？我的問題是，這三隻是屬於自然生態中的物種嗎？有必要被列入這次的模型萃取名單中嗎？它們的風險，實在超出我的掌握。」

鄭博士聽完她的回報，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神情，他嘆了口氣，緩緩說道：

「妳問到了最關鍵的問題。辰星，妳必須明白，因為三千年前的核浩劫，地球上各地的生物都發生了巨大的變異。經歷了這漫長的時光，這些變異種不但沒有滅絕，反而都已經適應了新的生存環境，甚至開始繁衍後代，各自形成了獨特的生態圈。」

「特別是在那些遠離我們人類城市的偏遠禁區，這些站在生態鏈最頂端的變異體，把周遭的生存環境改造成了最適合牠們族群居住的『領域』。平常，牠們與我們之間互不侵犯，所以一般人也都未曾注意過牠們的存在。」

鄭博士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妳說的沒錯，這些是堪稱終極魔物的存在。所以，妳放心，我並沒有打算讓妳們現在就去面對牠們。」

他語氣一轉，變得溫和而充滿指示性：「我會為這三個終極目標特別安排特製款狩獵裝備，妳稍等幾天。當前的首要任務，是先從清單裡挑選容易的物種優先處理，樣品數量也是關鍵。同時，請儘早確認你們所開發的『地球萬物BCI』能確實運作，以免前功盡棄。」

隨著鄭博士的全息影像消失，辦公室內恢復了寧靜。

聽完博士的說明與安排，方辰星懸著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也放鬆了。那三個天災級的目標固然令人擔憂，但看起來至少博士已有所準備。

她很快地沉靜下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那份密密麻麻的數據清單，眼神中的銳利與自信再次凝聚。

「那就來吧，」她對自己低聲說道，帶著一絲無所畏懼的灑脫，「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她低頭仔細地瀏覽著，將整份名單的規模在腦中進行快速的量化分析。需要進行狩獵取樣的物種標的，總計有三千二百餘筆。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風險較低的地球原始物種，而真正需要她親自到場、無法完全交由機器人處理的【高危險】與【極危險】物種，大約也就百餘筆。

「好，那就一個一個來吧。」

她坐直身體，手指在終端機的光幕上迅速下達指令，清脆的指令聲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授權T-ONE計畫，『狩獵者』三型機器人聯隊，自主執行『初級生物樣本採集協議』，目標清單代碼 Gamma-3277，即刻生效。」

隨著指令發出，一份超過三千筆生物的龐大任務清單，被瞬間分派到全球各地待命的、數以千計的機器人網絡中。

處理完這些基礎任務，方辰星的注意力，終於完全集中在了那份需要她親自出征的、充滿挑戰性的高危險清單上。

她看著清單上那些充滿威脅性的名字，仔細思考了幾分鐘，像是在排兵布陣的將軍。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嘴角勾起一抹充滿鬥志的微笑，伸出手，「啪」的一聲，乾脆俐落地拍在了桌面上。

「那好吧，第一個就來抓頭豬！」

狩獵集結

隔天清晨，積電城的頂層停機坪上，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吹拂著這片代表著人類最高科技結晶的土地。一架代號為「拓荒者七號」的飛空艇，正靜靜地停泊在起降平台上。它的外型充滿了粗獷的機能美感，裝甲板上還殘留著些許舊日的刮痕，與島內那些光潔如新的個人載具截然不同。此刻，飛空艇的引擎正處於待機狀態，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一位身形硬朗的日裔中年大叔，正站在飛空艇巨大的後艙門旁，拿著數據板，反覆清點著即將同行的機器人隊伍，口中還念念有詞：「……十七、十八、十九……嗯？奇怪，怎麼又少了一台……啊，原來這台躲在裝甲型的後面。」

他身邊，整齊地排列著一隊約二十餘架的武裝狩獵機器人。它們通體採用了適合野外作戰的啞光綠塗裝，光學感測器正閃爍著幽幽的藍光，進行著最後的系統自檢。其中三台加掛了厚重裝甲的特規型，正發出沉悶的液壓聲，穩固著它們如同磐石般的機械足；還有一台則裝載著巨大的機械臂與束縛力場生成器，臂膀上的高強度纜繩正緩緩收束，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過了一會兒，首先看到方辰星的身影出現。她換下了一身純白的制服，穿上了一套貼身幹練的狩獵服，這套衣服兼具了防護性與靈活性，讓她整個人看起來英姿颯爽，神情體態陽光，朝氣蓬勃地走來。

「鈴木隊長，早安！」她揮手打招呼。

大叔看到她，立刻放下數據板，露出了豪爽的笑容。「早安，方博士！妳可真準時。我是本次狩獵任務的中隊長，鈴木真一郎，請多指教！應該是妳第一次進蠻荒區域吧？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喔！」

「大叔，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喔！雖然有點小緊張，但我可是從昨晚就已經蓄勢待發囉。」方辰星看著眼前的陣仗，幽默地說：「大叔，你可要跟緊呀。」

「哈哈哈，果然是後生可畏呀！」鈴木隊長拍了拍胸脯。

話音未落，兩個魁梧的身影也大步走了過來，正是那對蒙古裔大漢——巴特爾和圖雅。他們同樣換上了狩獵服，更顯得如同兩座移動的小山，身上背著看似老舊、卻保養得極好的巨大裝備包。

鈴木隊長一看到他們，立刻誇張地大喊起來：「哇喔！看看是誰來了！狩獵界的傳奇兄弟，世界紀錄保持人！聽說你們曾經只靠兩個人，就在『龍鷲領域』那種鬼地方，獨自生存了三個月！老天，光是靠吃龍鷲蛋就活下來了嗎？」

哥哥巴特爾只是靦腆地笑了笑，用還不算太流利的普通語說：「有帶…夠…牛肉乾。」弟弟圖雅則在一旁用力地點頭。

方辰星聽完後，心裡頓時踏實了不少。有這麼可靠的專業夥伴同行，真是太好了。她真誠地說：「太棒了！有兩位在，這次任務肯定會輕鬆很多。」

突然，又一個人影出現。就是那個孤僻的軍風少年，他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副吊兒啷噹的模樣，踩著悠閒的步伐，慢悠悠地晃了過來，嘴裡還咬著一顆饅頭。

鈴木隊長一看到他，立刻大步上前，毫不客氣地往他頭上敲了一下，喊道：「K！你又遲到！任務時鐘已經啟動五分鐘了！」

K 不痛不癢地揉了揉頭，懶洋洋地說：「別急，大叔，主角不都是最後上場嗎？」

方辰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土著！？～～～鈴木隊長，為什麼……他也會在這裡？」

「哦？你們還不認識嗎？」鈴木隊長一臉理所當然地介紹道，「這位是 K，鄭關山博士的孫子。」

方辰星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打中，整個人都傻住了。震驚、無奈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盡力維持著專業的態度，提出抗議：「隊長，恕我直言，這是一項需要高度精密與團隊合作的科學任務。我實在看不出……這種散漫的態度，對任務有什麼幫助。」

鈴木隊長聽完，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誇張豪邁的大笑：「哈哈哈！方博士，妳說的太對了！我也常常想親手把他掐死！但是妳要記住，」他收起笑容，壓低聲音，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說：「在最緊要的關頭，K 這小子可是最可靠的！他不是遵守規則的人，當規則全部失效的時候，他就是規則。」

K 則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對話，只是不耐煩地厥了下嘴，對著鈴木說：「人到齊了吧？可以走了嗎？」

一行人就這樣陸續登上了「拓荒者七號」。飛空艇內部相當簡樸，只有兩排堅固的金屬座椅和掛滿裝備的置物架。K 一上來就自顧自地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戴上耳機，閉上眼睛，彷彿瞬間睡著。巴特爾和圖雅則仔細地檢查著自己的裝備，動作嫻熟而專注。

方辰星故意走在最後面，一邊將自己固定在座椅上，一邊忍不住看了一眼角落裡的 K，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碎念著：「沒禮貌的傢....伙！」

飛空艇的後艙門伴隨著液壓聲緩緩升起、閉合。緊接著，反重力引擎的呼嘯聲逐漸增強，機身輕微一震，隨即平穩地升空。

透過舷窗，整座積電城在腳下迅速縮小，很快，飛空艇便穿透了那層淡藍色的生態蒼穹能量罩，進入了雲層之上，飛空艇上升達到六千米的巡航高度後，轉為水平方向朝著正南方高速飛去。

這次的目標位於新巴比倫島嶼的最南端。那裡雖然也屬於未開發的荒野，但畢竟距離最近，風險相對可控，因此被方辰星選為第一次實地任務的最佳地點，權當是為團隊熱熱身子。

起飛約5分鐘後，飛空艇進入平穩的巡航狀態，機艙內除了引擎的低沉嗡鳴外，一片安靜。方辰星解開了安全帶，起身走到舷窗邊，朝下望去。

從6000米的高空，她可以清楚地看清整個島國——新巴比倫的全貌。這個，不可思議般存在的，當代唯一國家，如同一塊巨大的綠寶石，鑲嵌在蔚藍色的海洋上。

整個島嶼綠意盎然，絕大部分的土地都被原始森林與草原所覆蓋，這是三千年來生態復育的偉大成果。在這片廣袤的綠色之中，點綴著一些小型的城鎮，各自籠罩在散發著淡淡光暈的小型生態護罩裡，如同清晨草葉上的露珠。

她的目光越過廣闊的中央山脈，望向遙遠的極北方。在那裡，海與天的交界線上，有一座宏偉的巨型城市輪廓，其規模估計比她剛剛離開的積電城還要大上十倍不止。那裡，應該就是全球首要的政治核心——大台北城。

據說，七大企業集團都有常駐於此的外交官員，共同協商著關乎人類文明走向的重大議題。方辰星不禁想起，她學生時期的一位同學 惠美，她的父親，就是微果集團派駐大台北城的高級官員。

飛行了約半小時左右，機艙內中央的全息戰術地圖上，一個閃爍的紅點標示出了目標的大致方位，系統發出平穩的提示音：

「注意，即將抵達目標區域。預計五分鐘後進入降落程序。」

鈴木隊長原本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此刻猛地睜開雙眼，眼神中的迷糊與慵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般的銳利。他站起身，沉穩的聲音響徹整個機艙：

「好了，各位天才，打瞌睡時間結束！」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間集中到他身上。

「我們將在距離目標方位五公里處的平原降落。」他指著地圖上一個被標記出的綠色圓圈，「我們會步行前進，保持潛行，避免打草驚蛇。現在，所有人，檢查個人裝備，準備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