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還穿著摔車時的衣服,轉身從床上坐起,發現右手動不了,學偏癱的人,用左手十指緊扣右手,慢慢把手抓起,站起來的那一刻,膝蓋痛到不行,黏住的紗布再次被扯開,上廁所時發現雙手無法舉起,把褲子拉起來的動作做不出來,褲子還卡在傷口上,慢慢把褲子往上拉,覺得自己是一隻悽慘的海豹,在那邊扭來扭去。
雖然昨天晚上才包紮的,吃完早餐發現血已經滲出紗布,一跛一跛走去藥局買紗布,回家開始與自己的搏鬥,撕下紗布的過程像是慢動作拍攝的影片,閉著氣,一點一點慢慢撕,看著紗布連著血塊慢慢被扯開,只要一吸氣就會打亂撕紗布的節奏,一邊播放Ariana的Into You,手機音量開到最大,蓋過內心的慘叫聲,循環播放六次終於將紗布都撕下,接著用棉花棒把膿吸乾,貼上新紗布,給自己一個掌聲,覺得自己真的太勇敢了。
一直想著要如何跟家人開口,越想越混亂,甚至開始思考有沒有個可能是,我一直避開遇到他們的機會,直到我痊癒他們都沒有發現,看一眼自己被包得密不透風的手腳,恩…看來也沒比較輕鬆,等著等著家人逐漸回家。媽媽一回家看到,開始大呼小叫、問東問西,已經身體痛了,現在換精神折磨,一下子問怎麼摔的,一下子問在哪裡摔得,一下子問那工作怎麼辦,內心已經衝到山谷吶喊:「不要再吵我了。」媽媽堅持要幫我換藥,想藉由換藥的過程參與我受傷的這件事,但真的沒關係,我自己可以來,在我堅持下換藥過程媽媽沒有動手,但一直在旁邊徘徊,算了,假裝沒看到,媽媽退讓了,可以不幫我換藥,但堅持我一定要用人工皮,誰知道釀成大禍。
隔天一跛一跛到外科回診,診外候等的人,身上的包紮成了彼此的共同點,有人多有人少而已,一進到診間,就算醫生沒有熱情問候,也沒想到是這個反應。
「今天我就一直換藥就好了啊…」醫生語氣無奈。
「啊你是車禍嗎?」護理師邊準備醫材邊詢問。
「對啊,摔車,要閃貓。」
「哪來的貓啊,也太慘了…」
聽到這個答案,護理師苦笑,醫生在旁敲打鍵盤。
「你前面兩個人也都是摔車,被石頭卡到…」醫生說。
聽到這回答好像可以理解醫生的無奈,醫生讓我把腿放在支架上,一看到媽媽叫我貼的人工皮,臉色大變。
「到底是誰說所有傷口的可以用人工皮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工皮廣告做這麼好。」
醫生看著傷口邊碎念,雖然沒有對著我講,但也差不多了,只好乾笑,醫生真的好氣。
「人工皮不透水不透氣,你這些膿是細菌、白血球的屍體,你覺得悶在裡面傷口會好嗎?」
醫生罵歸罵,還是有和我解釋為什麼傷口不能用人工皮,可能比起我,他更討厭人工皮廠商,解釋完傷口也差不多處理完包起來了。
一跛一跛走回家,想著這人工皮的帳到底要算在我,還是媽媽身上,可惡,早知道就聽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