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在陸昭的好言相勸下,第二天一早就乖乖到馬廄點名。
雖然心裡是一萬個不情願。
她穿著剛領的粗布短袍、頭髮紮成高高的小丸子,一手拿筆、一手提帳冊,嘴裡碎碎念,像是在精神喊話又像在自我催眠:「好~今天的重點是學會辨認馬臉、記馬性、掌握馬喜好、打馬報表……沒問題,我可以的!我是個職場拼命郎!」
她站在馬廄前,盯著那匹編號「王-壹」的白馬,笑得燦爛:
「這位尊馬您好,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早餐偏好甜草還是胡蘿蔔——」
話還沒說完,那白馬一聲長嘶,甩頭、轉身,直接用屁股對著她,還很有節奏地左右搖了兩下尾巴。
雲兒盯著牠,沉默三秒。
「……好,我懂了。你是那種『不吃早餐直接上班』的職場戰馬型。」
她翻開帳冊,自言自語:「欸?上面寫你喜歡甜草?是你嘴巴叛逆還是帳冊造假?」
白馬打了聲響鼻,前蹄輕敲地面,像是不耐煩。
雲兒立刻後退半步,臉上掛著職場假笑:「OK~我今天學會了:帳冊是死的,馬是活的,而且有脾氣。」
旁邊的老馬伕忍不住提醒:「這匹叫『霜河』,只認王爺,不認其他人,妳別太靠近。」
雲兒腦子瞬間炸成一團馬蹄雲煙。
王爺的?!你早說啊!我剛才在對牠裝懂欸!
她一邊退、一邊還努力維持職場體面:「沒事沒事~我喜歡挑戰高難度~來嘛~我們試著談心~」
她從懷裡掏出一小塊胡蘿蔔,小心翼翼地伸出去:「霜河~交個朋友行不行啊?」
霜河冷冷回頭,眼神簡直像在看一坨草料,連鼻子都懶得動。
她嘆氣:「行,你應該是走『高冷型』這掛的。」
霜河尾巴一甩,順便把她袖子拍得一臉灰。
雲兒長嘆一聲,低頭回報帳冊,記下今日工作筆記:
【馬場筆記】
編號王-01:「高冷型」
極度挑食,不愛說話,喜歡王爺。
處理建議:裝熟無效,裝死可考慮。
目前關係狀態:不認識我,甚至不想認識我。
她才剛寫完,就一腳踩上馬糞,整個人滑進稻草堆。
「哎呀哎呀啊——我的腰!馬兒你別踩我!我不會寫你壞話的!!」
她從稻草堆裡爬出來,滿臉灰,還硬要裝鎮定:
「小問題~這只是下馬威~我懂職場潛規則~」
前幾天還在削胡蘿蔔逃避人生的姑娘,這會兒在優秀的竹馬友人勸說下,這麼認份地在馬廄裡扮演業務代表。
王爺站在馬廄門口,倚著柱子看她出糗,看得津津有味。
原本只是想看看她怎麼出糗。
結果真的笑了。
那不是應付百官時的應聲笑,不是敷衍嬪妃的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停不下來的那種。
這傢伙太有戲了。
他忽然想起陸昭那張冷冰冰的臉——竟然背後藏著這麼一個炸毛又搞笑的姑娘?
而且藏得這麼深?
嘴角一勾,王爺壞笑浮現,心裡浮出一個更壞的念頭:
「你藏得這麼深……本王偏要把她拉到陽光底下,讓全天下都看見她的樣子。」
他慢慢走近,悄悄靠到她耳邊:
「霜河不喜歡陌生人。你剛剛那姿勢再靠近點,牠會直接踢人。」
雲兒一個激靈,瞬間立正轉身,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
「哇!王爺您怎麼來得這麼安靜!像風一樣無聲無息!」
「是你太吵,馬都懶得理你。」
她尷尬地呵呵一笑:「那是奴婢在跟馬交心,用聲音開啟職場連結通道。」
王爺挑眉看她,忽然笑了:
「不錯嘛,挺有一套。你繼續。」
說完,便瀟灑轉身離去。
雲兒望著他背影,嘴角抽搐,一臉懷疑人生:
「長得帥的人……性子都這麼惡劣嗎?」
她以為這句話風一樣飄進馬廄就沒了。
沒想到王爺腳步一頓,像是聽見了什麼,卻沒回頭,只淡淡勾了個笑:
「我會讓妳知道,帥的人不只性子壞,手段更賤。」
說罷轉身離開,霜河的馬蹄聲與他步伐一致,餘音落在陽光斜斜的馬廄前。
雲兒原地愣住,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低聲碎念:
「帝王之家,果然多生怪人。」
筆尖一歪,一條墨線像裂縫一樣爬過頁面。
她停頓了下,嘆了口氣,默默將帳冊翻頁,決定不把這句話寫上去。
「唉……還得在這堆怪人堆裡混飯吃,太誠實會沒命的。」
她低頭整理毛筆,嘴角不自覺勾了勾:
「不過嘛……上司若是長這模樣,氣人一點也不是不能忍。」
她抿了抿唇,自我警告地補了一句:
「冷靜!色字頭上一把刀,別命都搭進去了——」
毛筆啪地一聲合起來,她站起身,一臉正氣:
「我只是賞花,不是犯花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