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世界：霽
第二季 第三章 心火與石門
一、潮湧
石門被撬開之後，黑暗像活的水，從門縫裡一波又一波往外倒。最先撲出的，是一群骸骨狐，四肢細長、肋骨外翻，眼窩裡兩點綠火；緊接著是岩皮背甲獸，背脊整片灰黑石板，四足落地便把地面震得「咚」咚直響；上方穹拱傳來一陣拍翼聲，大蝙蝠成群倒掛，尖聲刺在鼓膜裡；最靠後的，是拖著長尾的鋼甲巨蜥——鱗如鐵釘，爪尖像四把短匕。
「來了。」安短短兩字，聲音沉而穩。
他抬掌：「守護結界。」
薄白的水光自他的掌心鋪開，在門口前方搭起一圈透明的弧，像一面臨時豎起的盾。第一批骸骨狐撞上來，結界表面盪起一圈圈水紋，尖牙被生生推開。
「左翼交給我！」薇洛妮亞扛紅刃衝上前，刀背先敲後切，硬生生把一頭背甲獸的衝線壓偏。
「上方我來。」莎菈踏上右牆的崩落石，半跪拉弓，箭羽一根接一根，像把細線縫在暴潮的邊緣，讓每一頭撲出的蝙蝠在命門上各少半寸。
伊蘿珊無聲地滑到左後陰影，短刃只點關節，骸骨狐的膝壁被她切斷一下就軟下去，一排像骨牌倒地。
歌蕾絲立在中線稍後，杖端夾著節拍：「風啊——束。」側風被她收住，前排魔物的身位齊齊歪了一寸；「水啊——鏡。」結界之前添上一層薄水皮，尖爪一落便被滑開；「火啊——燼。」火線成弧掃過地面，把近身的骸骨燒成一片灰；「土啊——擎。」她把腳跟往地一沉，門前那一丈地就像被釘牢。
菈菈站偏左，銀瞳冷冷收束：「暗炎脈衝。」黑火低伏貼地，逼得背甲獸抬足，下一瞬「暗之矢」貫入眼縫，巨獸仰頭狂嚎。
戰圈咬合，像齒輪接上齒輪。安在後線「織」節奏：誰呼吸亂了，他就抬指往胸口「推」穩；誰皮肉裂了，他就一抹「治癒水流」；哪一邊要快半拍，他就把「疾風步」輕補在腳踝。結界在他掌心與地脈之間起伏，像一面被不斷撐緊的鼓。
二、鋼甲巨蜥
吼聲從人牆後面湧來，像沉石被拖過鐵板。鋼甲巨蜥終於擠到最前。牠沒有急，先低身貼地，長尾「嗖」地一掃，結界前的屍堆被清出一條直線，隨即四爪同時發力，「砰」一聲撞上結界。
白光猛然一沉。安掌心發麻，腳跟在地板上退了半寸。他再落一圈結界，胸口的脈搏卻被硬生生提上去一格。
「莉卡，卡左肩！」
「在！」莉卡腳下一踩「疾風步」，人像一束銀光掠到巨蜥側邊，拳面貼過鱗甲，一記短直把牠的肩線敲歪了半指。第二拳還沒收回，巨蜥頭顱已經側翻，尾巴如鐵鞭掃來——
「小心！」莎菈喊。
莉卡反應不慢，雙臂交叉護在胸前，仍被那股力道整個人掃飛。她撞上門廳左柱，重重滑落，銀白的狼耳被震得通紅，唇角立刻滲出一線血。
時間像被拉長。安的視線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那一瞬，心臟像被狠狠重擊過。
他抬掌：「治癒水流。」
水光飛出——卻像被什麼擾亂，在半空散開，沒有聚形。
「……不對。」安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很輕，「水流聚不起來。」
門內的黑暗像還在呼吸，低低的鼓音在石頭後面悶響。安胸口的心跳被那股節奏一下一下拽緊，加速、再加速，像有人在他胸腔裡敲門。
「安？」歌蕾絲側目。
「主人！」莉卡咬住唇，仍想撐起身。
三、心火
安的視野邊緣開始泛光，像火在黑紙後面慢慢透出。指尖的溫度拔高，皮膚下像有細小的雷蜿蜒爬行。他聽見耳裡有兩種心音：一種是他自己的，一種是來自門後的——兩者互相撞擊，火星亂跳。
他記得自己不能放。
他記得在皇城的月下，某個承諾。
他也記得，某種力量一直靜靜地趴在骨頭裡，像一隻睡得很久的獸。
呼吸在某一刻斷裂又接續。安低下頭，掌心握緊，再鬆開。
他抬起眼——瞳底像被點了一點火，從黑中央緩緩燒開。胸口的節拍變得清清楚楚，每一下都帶著金屬的響。
巨蜥再撞結界，白光已經呈現肉眼可見的裂紋。薇洛妮亞提刀要上，安卻已經不在原地。
「——安！」伊蘿珊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黑影消失，像被風抽走。
下一瞬，轟。
安已經站在巨蜥的面前。
他的拳從旁看並不大，可在那一瞬像把整個人的力量、心跳、與視線都凝成一個點——**砰！**拳面落在巨蜥額骨。厚實的鱗甲凹陷，裂紋像蛛網擴散，鐵與骨的混響在洞廳裡炸開。巨蜥巨大的身體被生生抬起，重重砸落，再沒起來。
薇洛妮亞怔了半拍，才低笑：「靠，這拳我也想學。」
大蝙蝠自穹拱傾下，骸骨狐繞柱騰挪，背甲獸嘶吼補位。安像在暴雨裡行走，沒有多餘話語。每一步，他的腳跟都穩穩落在某個剛好的位置；每一拳，都像在敲鼓——正面、側頰、下頷、心窩——一拳，一隻。破碎聲在四周連綿不斷，像誰把一座玻璃城鎮一件件打碎。
「那是……」歌蕾絲的聲音發緊，卻帶著專業的冷靜，「不是常態化的魔力釋放。那是鬼。」
菈菈抬眉，銀瞳狐疑：「鬼城的秘術？」
莎菈一時忘了射箭，呆呆看著：「好、好快……」
伊蘿珊沒有出聲，只是把自己的身位退半步，讓安的拳線乾淨。
安沒有回頭。他只是直直盯著門內的黑。他站得越近，腦裡那股低沉的拍點就越明顯……。
——合一。
突然那聲音從他腦裡傳來，。
——四系合一，封印。
四、名字
「主——人！」
莉卡的聲音像一根細繩，啪地拴住他。短短兩個音節，卻把他從那個要把人整個吞掉的黑洞前拉了回來。她靠在柱邊，額上還有冷汗，藍眼卻亮，像把眼裡所有的光都朝他丟。
安胸口的金屬節拍退了半寸。他把喉嚨裡那口熱氣吐出去，眼底的火緩緩收斂。
他轉身，對歌蕾絲只說了一句：「四系，封門。」
「明白。」歌蕾絲沒有問為什麼。她後退半步，杖端落地，整個人像一根細長的釘，將門前的地面與她的氣勁釘在一起。
「掩護。」薇洛妮亞一聲喝，紅刃橫掃把門前清出半丈空。
「右上我守。」莎菈把箭排成兩指寬的三列，弓弦一震一震，讓任何靠近門緣的影子都得歪半步。
「側後交我。」伊蘿珊低聲，身影像一滴墨，在光與黑之間縫來縫去。
「左翼黑火，我壓。」菈菈把暗炎鋪成一條細長的線，讓每一隻跨過來的怪都要笨拙地跳一下，給薇洛妮亞與安剛好的砍位與拳位。
安恢復常態，手心仍熱，鬼紋尚在。
五、四系合一
歌蕾絲閉了閉眼，讓呼吸回到最深處，才開始。
「風啊——束。」
門廳的氣流被她收緊，圖騰的刻紋像被看不見的筆描過，線條一根根亮起。
「水啊——織。」
濕氣沿著那四瓣紋理一線線地結成露，像在石面縫裡縫一張看不見的網。
「火啊——熔。」
她把火點進門心最深的一點，熱不是外放，而是往裡流，像在冷鐵裡塞了一粒紅炭。
「土啊——擎。」
杖尾一頓，腳跟下的地像回應，沉沉地應了一聲。
四系同時在她掌中拉直、系緊——合一。
石門內側的鎖槽先是顫，再是低吼。門頁從完全敞開的極限，慢慢地、一寸一寸往回收。每收一寸，門後的黑就像一口被封的井，裡面的風更急更亂，嘶吼一層疊一層往外擠。
「我頂得住。」歌蕾絲咬牙，額角滲出汗，黃瞳卻穩。
「我在前。」安一步踏進她正前方，結界擴到最大。
「來吧！」薇洛妮亞笑，紅刃像一道長長的門閂，死死守住左側。
「箭來。」莎菈聲音很輕，但手一點不抖。
「斷筋。」伊蘿珊把每一個最想鑽縫的身影都剪掉腳。
「左火高一寸。」菈菈提醒，暗炎線條立起一指，後續魔物躍得更難看。
轟——
當最後一片門葉終於咬回門溝，整個門廳像鬆了一口大氣。黑暗被關在門後，只剩下石縫裡一絲極低的嗡鳴，像獄吏在遠處走。
歌蕾絲才把杖收回胸前，肩膀立刻一沉。安抬手把她扶住。她搖頭，勉強笑了一下：「……行。」
她又小小聲補了一句，只有前排幾個人聽見：「沒了銀杖，不知道能撐多久。」
眾人短短沉默。沒有誰去說「已經很好」——他們知道那不是敷衍的客套，而是必須立刻安排的現實。
六、撤與息
安急忙到莉卡身邊。她明明說沒事，唇角卻還有淡紅。安半蹲，抬手：「讓我看看。」
莉卡沒有逞強，乖乖抬起臉，眼睛卻先往他看了看：「主人，我、我真的可以。」
「我知道。」安的指腹很輕，擦過她唇旁，把那一線血細細抹掉。
「嚇到我了。」安低聲。
莉卡眨了眨眼，終於露出一點笑：「主人，回來了……。」話音未落，眼皮顫了顫，整個人便軟下去，昏睡在他懷裡。
「莉卡——！」安 心口猛地收緊，聲音撕裂。
另一邊，歌蕾絲把藥瓶分給大家：「先頂過去。門被我強封，但銀杖不在，結構不穩。回去得找法陣師與教會重新設封。」
薇洛妮亞仰頭把藥一飲而盡，長長吐氣：「那黑袍人欠我一刀。」
莎菈握緊弓把，眼神仍有未散去的緊張：「他像霧……我的箭像穿過去了。」
伊蘿珊低聲：「不是穿透，而是被導走。」
菈菈抱臂靠牆，銀瞳半闔：「那支銀杖與門是同源。他拿走的，不只是鑰匙。」
歌蕾絲點頭，把地圖摺回懷裡。她抬眼看門的方向，很輕地補了一句：「我會再把它封回去的。」
隊伍緊急撤離，帶著昏睡的莉卡，沿著石階往回走。
——第三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