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一股溫暖的感覺緩緩靠近，溫柔地撫過我的臉頰，撥散了昨夜的疲憊。我半睜開眼，就看見娃娃姐正俯身替我攏好被角，眼裡帶著慌亂卻又滿是貼心的神色。
「抱歉，吵到你了嗎？」她輕聲問，聲音裡有著歉意，聲音裡帶著歉意和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揉了揉還略感酸澀的眼睛，輕笑道：「我沒事……」「真的？」她關切地追問：「看你好像還很累，要不要進房間裡睡一下？」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打趣：「哪有客人丟著主人家自顧自睡覺的。」
我的話剛出口，屋裡就陷入了讓人感到窒息的尷尬中。
話音剛落，屋裡陷入一陣尷尬的靜默，她臉上的笑意立刻淡去，呼吸都似凝住了。
「……」娃娃姐就這麼無聲地看著我，一聲不吭。
「呃……怎、怎麼了嗎，娃娃姐？」我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
也不知道是碰觸到什麼不該觸犯的雷區了，總之，她的情緒好像突然就變得很糟糕。
「你……你不是客人……」她小聲的嘟囔道。
「欸？」我愣了一下，還不是很清楚她說這話的意思。
我的確是客人呀，至少，也不會是主人吧……我剛這麼想著，就聽到了她不容置疑的聲音。
見狀，她抿了抿嘴，眼底閃過委屈的光芒，帶著泣音控訴道：「明明說好了試著交往的，結果你一直把自己當成外人嗎？那這樣，我……」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在自言自語，也像逼我回應，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停！」我立馬抬手制止，我很清楚，這個狀態下的娃娃姐，會有多麼鑽牛角尖，所以強行打斷了她的話頭。
「是我錯了，我很抱歉，不過我沒把你當成外人，我……」
她含著淚，直勾勾的朝我看來：「那你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才控訴到一半，眼淚又失控了，一滴一滴的，像是落在我心頭上似的，讓人隱隱感到疼痛。
「是我不好，對不起。」我趕忙連聲道：「我沒有把你當外人，只是……一時間還沒轉換過來，是我的錯，我一定改。」
我豎起手指向她保證，同時有些為難的拿出手帕在她臉上輕輕的擦了擦：「所以……別哭了，好嗎？」
她抬眼看我，眨了眨有些紅潤的眼睛：「真的？」
看見情況有所好轉，我這才鬆了口氣，馬上點頭：「真的。」
「不騙我？」她用力的吸了吸發紅的小鼻子，努力的維持著淑女形象。
這樣的態度其實就算是緩和的信號了，在這種狀態下，我當然不會違逆她的心意，連連保證：「保證不騙。」
聽到我再三保證之後，她這才展顏一笑：「這是你說的喔……」
我鬆了一口氣，沒忍住抱怨了句：「雖然說是我的態度不洽當，不過你的反應也未免太過頭了點。」
她愣了一下，良久才苦笑道：「我懂，可……聽到你那樣疏遠的態度，我就、就忍不住的會感到心慌。」
「這……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愣了好半晌，這才有些為難的擠出回應。
在以往，跟娃娃姐或章魚姐相處的時候，也偶爾會發生類似的情況，我總是無法理解她們的感受，甚至一點都沒辦法體會她們說的所謂的疏離又是怎麼樣。
或許……這是我的缺陷吧？面對如此尷尬的情景，我不由得這麼想著。
「你還說……以前你就總是這樣，根本就沒想到身邊的人……」她噘著嘴，小聲的抱怨道。
「我身邊哪有……」說到一半，我自己也卡住了，因為，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後面該往下說些什麼才好，說實話，又會惹她難過；說假話，在這種時候，也很可能弄巧成拙。
總歸還是來自經歷貧乏，畢竟沒經驗，沒有參照物，所以只能侷促的張了張口，然後尷尬的跟娃娃姐互相對視著。
我們就這麼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直到娃娃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這才打破了僵局。
「好啦，不逗你了。」她笑著轉移了話題：「肚子會不會餓？你來的時候才吃了點點心而已吧，要不要給你補份早餐？」
「好。」我摸了摸肚子，原本想客氣一下的，不過想到了剛才娃娃姐那有些極端的態度後，這才收回了嘴，同時也在心裡提醒自己別太客氣，以免把氣氛搞得太嚴肅。
她終於露出笑意，又輕又軟，像清晨最溫柔的曙光。我點頭：「來，我去給你烤點早餐，你先坐著等一會兒。」
娃娃姐卻只是溫柔地笑，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我做好，然後像隻歡快的蝴蝶，一蹦一跳的進了廚房。
看著娃娃姐跑去幫我弄早餐，我突然感覺有些坐不住，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思，總感覺這麼乾坐著有些厚臉皮，想了想後，我這才起身跟著進了廚房幫忙去。
剛進到廚房，就看到了正準備熱鍋的娃娃姐，聽到聲音，她抬頭一愣：「怎麼進來了？」
我笑著碗起衣袖：「進來幫忙，兩個人一起比較快。」
她愣愣的道：「你要來幫忙？」
「是啊。」我笑著接過她剛準備好的調理盆，開始打蛋。
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然後笑著側開了身，讓出一個人的空間，然後把我拉到身邊。
「接下來要弄什麼？」我把剛打好的蛋放在旁邊後，轉頭詢問。
「這個。」她從櫥櫃裡拎出吐司，轉頭遞給我道：「注意兩面都要沾滿蛋液。」
我馬上就猜到了她的意圖，笑著反問：「法式吐司？」
「嗯～」她笑嘻嘻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話還少了些東西。」說著，我便轉身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後翻找了起來。
「少了什麼？」她好奇的在我身後張望道。
我沒有回答，而是拿好東西後，又從櫥櫃裡挑了幾件瓶瓶罐罐，這才重新回到瓦斯爐前。
「牛奶？」她歪了歪頭，有些不解的看向我。
我一邊在打好的蛋液裡倒入牛奶一邊介紹道：「其實時間不怎麼夠，不然應該把吐司泡一段時間，才會好吃的。」
倒完牛奶後，我看向娃娃姐：「肉桂和香草，喜歡哪個味道？」
「肉桂！」她笑著指了指肉桂粉。
「那就肉桂吧。」我點點頭，在調理盆裡放了一匙肉桂跟少量香草籽，才又重新打勻蛋液。
「法式吐司有這麼麻煩嗎？我以為只要沾滿蛋液就好了。」娃娃姐一邊洗著水果，一邊搭話道。
我笑著聳了聳肩：「反正有時間有材料，就做道地一點囉。」
回答著她問題的同時，我也挑了幾塊吐司泡進混合好的蛋液裡。
「喔。」她笑著應了聲，然後繼續幫忙準備起其他的材料來。
突然，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安、小安！」
「嗯？」我轉頭看了看，正好看到她俏皮地一手拿起牛奶，一手拎著燕麥片道：「奶茶還是燕麥？」
我無奈的指了指燕麥：「法式吐司已經高油高糖了，還是吃健康點吧。」
她樂呵呵的打開燕麥，隨口應了聲：「好喔～」
突然，她看向我，一臉疑惑道：「你不開始煎吐司嗎？」
我正好再把裹了一面蛋液的吐司翻面，笑著回答：「還要再一下，等她吸飽蛋液之後才能開始煎。」
看到我的動作後，她眼睛一轉，笑嘻嘻的湊了過來：「那、換我教你弄燕麥吧？」
「好。」見她一臉期待的模樣，我也不好意思潑她冷水，只好順著她的意思點頭答應。
聽到我同意，她連忙收好調理盆，然後換成兩隻馬克杯，然後手把手的教學起來。忙裡忙外，一會是打麥片，一會又是攪拌燕麥粥的。
動物造型的可愛攪拌匙晃呀晃，時不時的敲擊在杯壁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香氣在清晨裡緩緩蔓延，所有焦慮彷彿都溶解在竹見濃稠的牛奶裡。
「跟小安一起煮早餐～嘿、嘿！和小安一起吃早餐～喔！」哼著自創的小調，時不時的扭扭腰擺擺臀，娃娃姐那滿溢而出的喜悅不言而喻。
難得看到娃娃姐不同於平時，一改端莊模樣一副小女生的姿態，我忍不住揚起嘴角。
很難得，很有趣，而且……有點可愛。
或許是我突然停下動作的關係，有所感應的娃娃姐突然停下動作，好奇的往我這邊看了看。
這時，她像是有所察覺般又轉回平時那個有氣質的大小姐，然後一臉好奇的歪了歪腦袋問道：「怎麼了？」
「沒事。」見狀，我無奈的搖頭否認，也沒再廢話，在鍋裡丟了塊奶油後，轉開爐火，開始熱起鍋來。
這時候，娃娃姐也剛好把燕麥粥給搞定了，之後拉著我開始切起了搭配用的水果來，等把早餐都完成了，她又一臉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回到了會客廳裡。
「這邊這邊！」一進到會客廳後，她便一溜煙的沖到面向花園區的陽臺邊招呼道。
好一通折騰後，我們這才安頓下來。
「總覺得這份早餐……有些一言難盡呀。」看著被娃娃姐精心點綴的餐盤，我忍不住的吐槽了句。
我面前擺著一份被鮮奶油塗成失敗生日蛋糕的模樣，一坨一坨的白色塊狀散在法式吐司上，喔～還有巧克力醬很不均勻的分布其上，要不是剛才我一直盯著看，恐怕我自己都回懷疑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
反觀娃娃姐那邊，則是豐富的水果切片淋上楓糖的精緻擺盤，也難怪她要臨時跟我更換著吃了。
「這叫做儀式感，對女孩子來說可是很重要的。」她心虛的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道。
「儀式感？」我無言的呢喃道，心裡忍不住腹誹，只是個早餐，有必要嗎？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情願，她強應的轉了個話題：「來喝點熱的吧，剛泡好的，吃吃看，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熱氣騰騰，她把馬克杯推到我面前，裡面帶有甜味的奶香不時的朝四周散發香味。我抬手接過，熱氣在指尖跳動，這一刻，像有種重量能把思緒都拴住。我啜了一口，香醇中帶著絲絲甘甜，讓人心曠神怡。
「好吃吧。」雖然裝作一臉平靜，但她滿懷期待的聲音出賣了她。
「楓糖？」感受著口中獨特的風味，我試著猜了猜。
「是果糖。」她笑著公布答案。
「果糖？有這種味道的？」我詫異的又抿了口這杯特製的燕麥。
「是國外某個有機果園的新產品，綜合水果果糖。」她像是獻寶一樣，指了指櫥櫃上某個看起來跟紅酒包裝類似的玻璃瓶。
「原來是這樣。」我忍不住讚嘆了聲，然後又喝了幾口。
「好吃吧？聽說這種純天然的產品裡面還有什麼多酚還是什麼成份，可以有效抒發壓力，喜歡就多吃點。」娃娃姐眼神柔和，話裡話外卻直指我的疲累。
或許，這才是她要跟我交換早餐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讓我喝到這杯充滿心意的燕麥？
我輕嘆一聲，表面浮軟道：「最近是有點太過緊張了，以後不會了。」
畢竟，跟她們聊著聊著就睡著了這件事，很難有個說得過去的藉口，話雖如此，在我心裡還是想盡量的隱藏實際情況。
她點頭，手指輕輕在杯底摩娑著：「如果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我們不只是樂團的同伴，我還是你目前的女朋友……對吧？如果你願意，生活裡我也想當你強有力的後盾，有事情都可以跟我說的。」
軟軟的態度，甚至有些祈求的意思，可這句話卻實實在在地擊中我心底最柔軟的位置。
我看向窗外清晨的微光，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開口：「謝謝……我很高興。」
「真的？」她一臉不信，甚至還嘟起嘴反駁：「我怎麼看不出來。」
「真的。」我無奈的苦笑道：「只是有的時候，我怕把煩心事帶給你。」
娃娃姐抿嘴一笑，撥了撥垂落的髮絲：「傻瓜，不說出來才會讓我覺得心煩，如果你心裡有想到我，那就讓我陪你一起承擔，這樣你我都不必獨自糾結，不是更好？」
聞言，我的胸口處又冒出了那股讓人感到一樣的情緒，有些酸酸的，又有些暖暖的。
我強壓住這股壓在心底的衝動，只是點頭：「知道了，以後一定老實報告給你知道。」
「嗯～」她笑著點頭附和，不過還是被我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我知道，這是她對我少有的抗議，她也很清楚，我剛才的承諾多半是敷衍，可是她還是願意順著我的謊言，配合我轉移話題。
不過，她很快的調整好情緒，朝我比了比桌上豐盛的早餐：「先吃早餐，只顧著講話，東西都要放涼了，其餘的吃完再慢慢聊。」
看出她眼中的落寞，我順勢接過早餐，笑著說：「你總是這麼遷就我。」
她頷首，把椅子挪了挪，盡量的靠近我：「誰叫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是這樣嗎？這就是交往的意義？這就是女朋友？
我愣愣地看向她，就這麼盯了好一會，直到她被我看得害羞；直到她的臉上紅得像顆蘋果。
「嗯！」不知怎麼的，我認同的點了點腦袋，配著娃娃姐為我調配的甜味燕麥，享受著這份平靜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