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軻德】:最佳配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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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 the whole world besides; which, now that it has lost thee, will be over-run by miscreants and out laws, who will no longer be afraid to be mauled for their misdeeds. O bountiful above all the Alexanders in the world! Thou who has rewarded me but for poor eight months’ service with the best island that is washed by salt water! Thou who wert humble to the proud, and haughty to the humble! Thou were in love, nobody knows why! True patron of good men, and scourge of the wicked, sworn foe to all the reprobates; and to say at once that man can say, thou knight errant!” 

Don Quixote by Cervantes

。。。世界上沒有了您,就要受惡人的糟蹋,惡人都可以膽大妄為,毫無忌憚了啊!您是比所有的亞歷山大還要慷慨啊,我只服事了您八個月,您就給我海中最好的一塊海島了!啊!您看見傲慢的就會謙虛,見了謙虛的就會傲慢,您是危險的擔當者,侮辱的忍受者,沒有原因的戀愛者,善之模仿者,惡之懲罰者,卑怯人的仇敵,總而言之,是一位游俠騎士,便可以包括一切。

塞萬提斯 《唐。吉柯德》

在一個故事裡面,有些角色就是理所當然要得到類似最佳配角獎的榮譽,好像整個故事少掉了他們,雖然不像少掉主角那樣嚴重,也會像吃台菜少掉醬油或鹽巴一樣,反正就是不對勁。哈姆雷特(Hamlet)在他爸爸被殺掉以後老是喜歡講很浪漫的議論,經過墓園就拿起一個骷髏頭嚷嚷著,這個世界亂成這樣,大家胡攪一場到後來還不是成為墓地裡乾枯的一把骨頭(所以我幹嘛這麼倒楣要去幫國王報仇來整頓這個世界的道德觀),他的朋友何瑞修(Horatio)就會在旁邊講一句:哈少爺您可能想太多了(要做什麼事盡力就好,東想西想容易造成憂鬱症)。可是,哈少爺對這樣有點潑冷水的話語也不會覺得生氣,反而在他整個復仇行動裡面他誰都不信任,就只有信任這個朋友。王子知道他自己的性情很狂放,做事情很具戲劇性(裝瘋奇裝異服吼吼叫叫,忤逆現任國王,幹掉女朋友的爸爸順便逼瘋女友,還有陷害他兩個來察探他的同學去英國送死。。。什麼事情幹不出來?)何瑞修性情當中的節制與理性(還有某種不明所以的忠心耿耿)可以說是王子在這個亂世當中唯一可以依靠的事物,而在王子快要死於整個復仇行動的同時,何瑞修也悲傷得想要跟隨王子自殺,哈王子捨不得這個忠心的朋友,就要他答應自己要好好活下去並為整個宮廷悲劇作證。再舉個例子,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裡面的蓋茲比(Gatsby)在情人戴西(Daisy)嫁有錢人以後硬是要死會活標,弄得戴西不知道自己是愛丈夫還是愛舊情人,心煩意亂開快車撞死了人,不得已跟自己的丈夫共謀陷害這個浪漫主義者,在蓋茲比被死者的丈夫用散彈槍轟死以前,一直跟在大亨身邊的忠實朋友尼克(Nick)仍然很真誠地對他大聲說:他們都是一群爛貨。。。沒有一個比得上你!(They’re a rotten crowd…You’re worth the whole damn bunch put together!)尼克一直自認為是個不對人太過於苛刻的旁觀者,卻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一點點對於浪漫情懷的不捨,漸漸在自己的理性之外悼念起在金錢當中漸漸崩潰的人性。

這些配角當中,有個忠厚到更令人動容的人叫做桑秋‧潘扎(Sancho Panza),是跟在著名的騎士唐‧吉柯德(Don Quixote)身邊的一個隨從。話說吉柯德老爺在讀完很多很多騎士的小說以後,立志要親身創造騎士的傳說,就用家裡面的鐵具造了一副盔甲跟武器,騎著老馬羅西南帝(Rocinante)出發遠征到某個城堡(其實是一個偏遠小旅店),請那個城堡裡的領主(其實是某個覺得不應該得罪瘋子的旅店老闆)封他做騎士,在身邊有兩個仕女(其實是在旅店招生意的妓女)的祝福下,他成為一個末代騎士(真的是末代,因為當時封建制度瓦解,西班牙也差不多不會用騎士去打仗了),在踏上征途的時候,他接受領主(也就是店老闆)的建議,回城鎮上去徵召一個騎士隨從,吉柯德找到了一個老實的農戶潘扎,跟他說,如果成為騎士隨從,在諸多征戰之後,一個隨從應該可以得到一個海島當作領地。愣頭愣腦的潘扎很高興,以為總算等到自己的出頭天,就整整行李告別妻子,跟著吉柯德先生闖蕩江湖去了。

兩個人走沒多久,就發生了吉柯德先生文學史上最著名的一次戰役,吉柯德老爺看到了巨大的風車,就跟潘扎說他碰到了可怕的巨人,身為榮譽的騎士不可以放過這次一戰成名的機會,潘扎眼睛張大大,問說真的嗎,為什麼我怎麼看那些都像是風車?吉柯德老爺一邊闔上自製的騎士面罩(自己用鐵條一根一根組合出來的),一邊說那是你看花眼了,在這邊乖乖等我的捷報,說著雙腿一夾,持起長矛就往巨人(或風車)衝過去,潘扎留在他的身後,頭上一堆問號,心想巨人真的長這樣嗎?還沒想完,吉柯德已經到達風車那邊,長矛刺進巨大的扇葉,風車往上旋轉,吉柯德老爺整個人帶盔甲(巨大的離心力)被甩了上去,然後西哩嘩啦重重地摔在地上,潘扎發現情形不對,慌忙騎著小驢子跑上去看老爺怎樣了,一邊攙起淒慘的老爺一邊碎碎念,這本來就是風車啊,沒錯啊,哪是什麼巨人?受傷的老爺喘吁吁的說,這一定是哪個邪惡魔法師把巨人變成風車的樣子來整我!!潘扎一邊把老爺扶上羅西南帝,一邊說著,好吧,你說是就是吧。

又有一次,吉柯德看到了一群敵軍騎士朝著他衝過來,其實是一群山羊與綿羊,潘扎聽他胡扯說這些騎士來自於哪裡哪裡,是哪個驍勇善戰的國王所帶領的,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下巴都快掉下來,吉柯德老爺說這是因為你害怕,才會自己欺騙自己說這是羊,(說到這裡潘扎已經完全無言了)說著就又夾了夾馬匹,往羊去衝去了,潘扎這時候在他後面大叫著:

Come back! Your grace, Senor Don Quixote; I vow to God those are sheep that you are charging…what madness is this? Look you, there are no giants, nor knights,…what are you doing?

吉柯德老爺,回來啊,救人啊~這是發的什麼瘋啊?您瞧著啊!那是綿羊跟山羊啊!!也沒有巨人也沒有騎士啊。。。您到底在幹什麼啊?

所以,這些事一件接著一件,潘扎漸漸了解到這個老爺腦袋不正常,可是在體會這件事情的同時,他也慢慢地感受到老爺是個心地很好的人,至少老爺對女人很有紳士風度,至少在大家都自掃門前雪的時候,老爺看到不平的事情總是挺身而出,也許,最重要的,至少在所有人都這樣默默承受生活的無聊的時候,這個老爺總是藉著想像,淋漓盡致地展現自我的神采。見識到這樣不凡的人物,浸染了這樣複雜的道理(狂妄也許是對這個世界某種快樂的抗議),潘扎可把自己給害慘了,雖然好心的吉柯德老爺常常說騎士隨從不需要跟著打仗,打仗的時候要潘扎在旁邊等,可潘扎卻常常因為擔心老爺的性命,慌慌張張地跟在羅西南帝屁股後面跑,結果就常常被村人當成瘋子的同夥來看待,被圍毆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潘扎還被大條被單包起來,在群眾裡面被人家當成球丟來丟去。對於自己的悲慘情況,騎士隨從常常對著騎士主人抱怨,沒想到吉柯德先生這樣跟他說:

I am afraid thou art no good Christian, Sancho, thou never forget injuries. Let me tell you, it is the part of the noble and glorious spirits to pass by trifles. What art you lame? Which of thy ribs is broken? Or what part of your skull is bruised? 

你這就不像基督徒了,好桑秋,因為人家給你一次傷害,你就始終忘不了。可是你要知道,凡是胸襟開闊的人,對於這種小事情是不太認真去看的,你跛腿了嗎?斷了肋骨了嗎?打破頭了嗎?

面對一個心胸寬大的瘋狂基督徒騎士,潘扎還能說什麼?也就摸摸鼻子繼續跟著主人闖天涯,照顧著隨時會把命丟掉的吉柯德老爺。所以,整個說起來,在我心目中這個最佳配角獎,潘扎可以說是用命拼出來的,一直到整個冒險故事的第一部最後,吉柯德還是不改呆呆向前衝的本性,對著一整隊的聖母祭拜團體衝進去,說是要解救某個被壞蛋抓到的少女(也就是那個被人家抬起來的聖母像),潘扎還是一樣在後面追趕著(這已經成為他固定的工作了)

Master! Sir! Don Quixote!...whither are you posting? Are you bewitched? Doest the devil drive and set you on, thus to run against the church? See, sir, this is a procession of penitents, and the lady they carry is the image of the Immaculate Virgin, our Blessed Lady. Take heed what you do, for at this time it may be you are out of your wits.

您要到哪裡去啊?吉柯德老爺。。。這是見了什麼鬼啊?要去打天主教的禮節啊?唉呀!真是該死!那是苦修人在出會啊!抬架上面是聖母像啦!!小心啊!!這會兒您又糊塗了!!!

結果苦修出會的人,就像我們這邊廟會的乩童一樣,非常的強壯,兩三下就把吉柯德先生撂倒,吉柯德躺在在地上不能動了,潘扎趕到的時候,以為老爺已經沒命,號啕大哭,哭著說,您要是走了,這個世界要怎麼辦呢?沒有你壞人又要橫行了啊!潘扎的樣子讓在場的人都覺得有點感動(苦修人也不想計較了),覺得這個人真是一個非常忠心的隨從,就幫忙著把吉柯德(還好只是昏倒,不過肩膀已經骨頭碎掉了)抬上馬車,送他回到自己的故鄉。回到故鄉,潘扎告訴自己的妻子,他得到了一個全世界最好的海島,他的妻子以為他已經被那個瘋老爺給同化了。

也許像哈姆雷特,蓋茲比還有唐‧吉柯德這樣的人,總是發散著一種瘋狂的氣息,流竄進入這個世界裡被合理化的呆滯氣氛當中,就會讓他們身邊的人覺得驚訝而且不知所措,可是這些瘋子身後,奇怪得很,卻都跟著理性而忠厚的朋友,似乎是告訴聽故事的人,不管你覺得王子,大亨或是騎士有多麼瘋狂又多麼不可理喻,你那個呼喊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什麼辦法?沒事不要胡攪瞎搞」的心或是腦袋,遲早會空出某個角落,讓你默默地為這些瘋子撒下一把誠摯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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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異色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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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貓是異色瞳,左邊的眼睛是藍色,右邊的眼睛是黃色,在我專心寫文章沒理他的時候,兩隻眼睛瞪得超大,我好像被某種神祇凝視。這個地方所寫的東西,散文與小說,就是被貓眼怒瞪的結果。 這裡的內容歡迎分享與轉載,請標明出處,請勿擅自擷取或重製使用於商業目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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