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曹厚德
慶元港那頭，晚霞滿天。
我剛經過市集，準備抄近路回外祖家。巷子狹窄清靜，是我經常走的一段路，兩側是舊宅與舊茶坊，日頭曬在牆上，磚石泛著金光。
我正思忖著要不要買些鮮果回去給舅母，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青黛！」
我猛然回首，心口一跳。
曹厚德站在茶坊對面的陰影裡，一身青灰行旅衣，腰間掛著布囊，臉色略顯疲憊，卻依舊俊朗如昔。陽光打在他側臉上，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厚德！」
我幾乎是撲過去的，笑容來不及藏，眼裡滿是驚喜與欣慰。一見他安好歸來，心裡的千頭萬緒全都變成一個念頭：回來就好！
我伸手抱住他，像是在抱一場長久等待終於兌現的夢。
他卻怔了一下，沒有回抱我，反而抬手輕輕推開。我愣住，低頭看著自己伸出的手，動作就像定格在那裡。
我不明白，只以為他是嫌自己剛下船，未來得及更衣！我開口問他：「你剛下船嗎？」
曹厚德卻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閃躲的說：「我……已經回來十日了。」
「十日？」我驚訝地看他問：「那你怎麼沒來找我？我……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青黛．．」他打斷我，語氣有些沉道：「我今日找你，是想和你說一件事。」
我的心跳忽地慢了一拍。
曹厚德的眼神閃爍，像是想把話藏回去，但終究還是說了出口：「我們的婚約……還是解了吧。」
那一刻，我彷彿聽不懂他說的是哪國語言。我的喉嚨發緊，整個人僵住。
「解了？」
「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這兩年來，我多半在海上漂，連個像樣的陪伴都沒有，對你也不公平。我不想耽誤你……」
他語氣溫吞，眼神飄忽，話說得像是替我著想，但每一個字都像刀子。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的道：「所以……你是不打算娶我了嗎？」
「青黛，我——」他開口想解釋，我卻只覺得可笑至極！
「你若覺得我們聚少離多不合適，當初就不該來訂親的。」
我咬著牙，清楚又冷靜的道：「我們是正式訂親，如今要退婚，也請你依禮節親至蔣府說明，這可不是你一句．．不想耽誤就能算數的事。」
曹厚德似有些不安，他低聲道：「青黛．．我並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我們這樣的日子……實在難長久。」
我緊握著手中的帕子，心裡翻湧的不是悲，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失望與怒意。
「解除婚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退親講的是兩家共議，不是你的片面通知。」
我字字分明的說：「我孔青黛，未必是非你不可；但你曹厚德，也沒資格隨便進退。」
說完，我轉身便走。
我走得很快，怕自己一慢下來，就會被洶湧而來的情緒淹沒。可腳步還沒走幾步，眼淚已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
三年感情，一朝化煙。
我曾那樣信他、等他，如今，他卻一句「聚少離多」就要將我推開。
再見了，曹厚德。
謝謝你，讓我終於看清這場等待，是多麼一廂情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