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劇場《限定認同》

更新於 2025/09/02發佈於 2025/09/02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戲劇簡介

2024年11月17日所演出的《限定認同》，由狂想劇場廖俊凱導演，李本善、詹馥瑄及廖彥迪等人出演，在臺南文化中心演藝廳上演。本劇以一個透過人工智慧預測戰爭的公司所舉行的益智節目為基礎，讓臺下觀眾一同在面對身分認同、國族認同以及個人利益的衝突之下，進行一系列的選擇。觀賞者隨著數位YouTuber的表現與回答，決定答題腳步該何去何從。此外，在幾部短篇情境劇與認同問題穿插出現之下，觀賞者回到中日戰爭當時，不同族群、出身的人們所面臨為了家人、理想或國家，而戰鬥或逃離的情況，並嘗試選擇自己的認同。觀賞者在劇中，能夠看見其他人所做出選擇的統計數據。

關於跨媒材的運用

於呈現形式上，本劇不僅有演員作為主持人與來賓的演出，亦融合螢幕投影、人工智慧模擬人聲及透過手機呈現的線上問答，可謂跨媒材使用的充分展現。

其中，螢幕投影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螢幕投影大範圍地提示目前所處的環節，而在超級電腦畫面（配合電子語音）、益智節目畫面、問答題目與整體狀況及情境短劇的場景間切換，帶動「節目」的進行。尤其，透過三個歷史上重要人物所代表的最後生存者類型，呈現出觀賞者們的選擇，卻也在最後以許多政治人物圖像的不斷切換，再度留給觀賞者持續思考的空間。這些氛圍，若非以螢幕投影營造，單靠舞臺表演是不容易呈現出來的。

另外，演藝廳被佈置成類似益智節目攝影棚的現場，不只在表現形式上創新，亦讓觀賞者更容易感受自己身在攝影棚當中，參加一部益智節目，而非在觀賞一部戲劇。他們運用來賓的搶答臺以及符合「節目」主視覺的邊框，結合投影幕上所投放的來賓介紹、問題選項，將劇場搖身一變成為益智節目的攝影棚，而觀賞者即為在現場觀賞益智節目的素人來賓。不過，較為不同的是，觀賞者坐在素人來賓席，並非單純地看著來賓答題，而此處就必須提到觀賞者手機的妙用。

網路平臺上的問答遊戲，實體化為益智節目的現場，並透過觀賞者的手機與舞臺上的螢幕投影，創造節目進行、情節及演員，與觀賞者之間的互動，也增加了不同感官的體驗。除了前述實體「節目」環境的建置，他們充分運用「Kahoot!」這個題目設計網站上的功能，使觀賞者能以隨身攜帶的手機，與「節目來賓」的回答、「來賓與主持人」所演的短劇之間，都有立即地互動，互動結果也能輕易地投放於螢幕上。此外，一般而言，觀賞者於鏡框式舞台的劇場觀賞中，通常僅透過視覺、聽覺，面對前方的舞台表演，但劇組打破舞台的限制，使得觀賞者也在手機螢幕上點選，創造能夠提高記憶點的觸覺。

美中不足的是，演出當天仍有許多空位，但主辦單位並未允許觀賞者移動到較前方的位置，而這即直接影響觀賞者與臺上表演者的互動。若他們能如前述，讓觀賞者往前方就座，「益智節目」的實境感受將更明顯。

關於燈光設置

於益智節目階段所使用的，舞臺上方的燈光，與情境劇情的燈光，配置無違和感。在益智節目階段，上方的燈光讓「節目現場」保持明亮，並將聚焦的前方燈調整在說話的「來賓」身上，使得觀賞者能夠注意「來賓」的言行舉止。而在情境劇情階段，上方燈光則不那麼亮，並同樣有前方燈打在主要角色身上。這樣的安排製造出戰時的昏暗氣氛，但不失在演員身上的焦點。尤其在三種最後生存者的獨白環節，更能體會聚光燈的妙用。整體而言，不同環節的燈光安排，確實成就區分效果，也幫助「節目」的進行。

關於題材選擇與受眾

本劇的主要目的是帶領觀賞者，回到日治時期的臺灣，以自己在此時的認同，思考現在面臨台海問題時，又會有如何的認同。如此的題材十分符合現今政治上、國際上，臺灣人不得不面對的情況。日治時期被日本人所殖民的臺灣漢人，應該為了家庭利益，選擇取日本名、說日語，還為了日本而戰，還是堅持自己的族群認同，進而懷疑戰爭的意義？日治時期的被殖民者大部分時候身不由己，而現今的我們也在不同政治勢力的拉扯、經濟利益的考量下，不得不選邊站。今後，我們可能必須選擇成為美國人、中國人、臺灣人或其他，以及支持或反對戰爭。在「節目」中，我們更接近選擇的那一刻，也深入思考平常不容易靜下來想的議題，著實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此外，觀賞者也藉由這個機會，觀察到與自己做出不同選擇的人。「節目」或許只是第一步，而這讓筆者一再反思我們不同聲音之間的尊重、同理及相互對話是否足夠。

不過在戲劇演出過程中，筆者發現，儘管量表上每一種人都有，但還是會偏向某一個區塊。以如此百餘人參加的「益智節目」而言，這種結果並不讓人意外。相對地，狂想劇場，或其他想製作類似認同、意識形態選擇題材的劇團，或許應該思考，如此的戲劇是否僅會吸引某部分的人前來觀賞，並在其中的調查環節觀察到相對應的結果。筆者認為，這種戲劇應具有促進不同聲音相互對話的功能，但前述的可能性，則會導致同溫層彼此討論，而沒有真正地向不同「認同」的人們開啟對話。

關於角色設定

首先，以「來賓在節目中作為臨時演員」的設定，讓演員在不需要太多換裝時間，使得節目保持流暢，亦能呈現情境劇與問答環節之間的關聯性。演員們在劇中的角色，若不是主持人，便是來賓。情境短劇則由「來賓」演出。雖然如此的設定，與一般益智節目的進行大不相同，但這使得觀賞者能夠在看完情境短劇後，回到「節目」本身進行回答，而不會因為過多的轉場時間，心中直覺的選擇無法立即反應出來；同時，演員們只需要把代表的時裝套上即可演出情境短劇，亦不需要更多演員的資源。縱使演員們僅是把時裝套在節目服裝上面，配合著前述的燈光、投影佈景，如此象徵性的樣子也能讓觀賞者理解。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許多對白，雖然能夠充分突顯四位「節目來賓」的個人特質，但部分可能讓觀賞者感到不適，或傳達出特定意識型態。譬如某位「YouTuber」在劇中有許多影射色情話題的對白。但筆者並不明白為何需要透過這些句子來展現他的「天性」，更何況是在討論「認同」的「益智節目」當中。另外，劇中時不時會出現與最近政治新聞相關的對白，且若先不論新聞人物與中國之間可能的關係，聽起來只會模糊焦點，讓政治玩笑在「認同」上發酵（劇組甚至可能刻意地把某位政治人物放在劇終投影幕的最後）。

總結

透過跨媒材的益智節目與短劇演出，《限定認同》活化我們思考這些沉重議題的過程。劇組將日治時期被殖民者的身分、族群認同危機，對照現今臺灣人所面臨的狀況，使觀賞者深入思考自己可能做出的選擇。雖然劇中有些情節設定或觀賞者種類可改善的地方，但瑕不掩瑜，《限定認同》善用劇場空間，寄託對於臺灣人認同議題的重視，並展現不同特質的人所做的選擇也多種多樣。不過，最重要的是，每種人之間都應該有溝通的橋樑，並尋求共識的道路，始不會讓我們在不同的認同之間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