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夜,
剛從一場追求「Win-Win」的晚宴撤離 — 地點是浦東那家人人都會假裝嫌油膩,卻又搶著訂位的海鮮名店。
杯影還在腦子裡晃,像散席後空杯壁沿著玻璃慢慢往下墜的一圈酒淚,黏著、拉長,不肯斷。
而我搭乘的出租車正朝浦西去,今晚預定住宿的酒店,發來入宿簡訊還亮在手機通知列,但我懶得點。
斜躺在我肩膀的是本地的銷售,他替我擋掉四方敬酒的身手一如既往地俐落,並且硬撐直到坐上出耝車那一刻。
此時,他的鼾聲已然平穩而深沈,但我反而清醒,隨手摸出藍芽耳機戴上,打開手機,隨意地讓演算法推送歌曲。
歌曲的前奏是幾聲如同隱進夜色深處的清脆吉他音,接著絲柔帶點慵懶女聲像撥開濃霧般,帶起娓娓道來的聲線。
出租車緩慢減速,而暫停於路口紅燈時,遠方東方明珠塔從側面緩緩滑入我的視線。
不是塔真的在旋轉,而像有人對著我心裡那條已經沉底的時間軸,用指腹輕輕一撥。
那一圈尚未散盡的光,隱隱地纏繞著那年盛夏的輪廓,重新一點一滴地亮起。
跟隨著音符節奏,有一瞬間的錯覺,我認為只要再往回想深一點,就能把什麼失手滑落的東西,重新握在掌心。
可那層距離同時又像被冷冰冰的玻璃,隔了開來 ,終究看得清、卻抓不到。
這種既想補救又無從著力的感覺,慢慢佔住胸腔裡,比較柔弱的那個角落。
車子再次啟動,塔影被甩到後視鏡邊緣,我知道自己正在沉進某段無法挽回的頁面。
而故事的另一個人,此刻多半安穩地睡在另一座城市,看不見此刻即將被翻攪的我。
BGM的主旋律裏,鐵肺歌后用力地嘶吼著:
「你說是我們相見恨晚,我說為愛,你不夠勇敢。在愛與不愛間,來回千萬遍,哪怕已傷痕纍纍,我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