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食之夜,白晝突然暗下。
天空像被巨手推動,雲層翻湧,世界在光與影的交界間停住呼吸。
就在這樣的時刻,剛奪下法式料理大賽冠軍的三星主廚延志永,獨自走進飛機的狹小廁所。
她手裡拿著父親託付的古籍《望雲錄》,書頁泛黃,字跡卻依然清晰。
她低聲念出這句話。
下一秒,轟鳴的引擎聲彷彿遠去,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把她拉進黑暗。
當她睜開眼,已經墜入五百年前的朝鮮。
⸻
陌生的森林裡,弓箭已經拉滿。
她面前的男人,正是當朝王燕熙君李獻。
這個名字,後世史書會寫成「暴君」的代名詞。
而此刻,他只是滿身殺氣,警惕盯著一個奇裝異服的陌生女人。
志永還以為自己遇見拍古裝劇的演員,直到箭矢破空而來,才明白這不是幻覺。
她慌亂逃跑,被逼到懸崖邊。就在生死一瞬,黑衣刺客突然出現,長劍直指李獻。
混亂之中,她和中箭的李獻一同跌落山谷。
醒來時,他依舊怒吼要殺了她。
而她,竟趁他昏迷,乾脆把這個自稱「王」的男人綁了起來,拖著走。
一路上,他堅持自己的身份;
她則毫不理會,只把他當成受傷的陌生人。
兩人就這樣拌嘴不休,誰也不肯退讓。
直到他們遇見了少女徐長今。
長今藏身在獵場深處,嗅覺靈敏,能分辨食材。
從她的口中,志永終於確信自己真的穿越了。
⸻
無處可去的志永,被長今收留。
在這個時代,她一無所有,唯一能依靠的,是隨身帶著的辣椒醬與奶油。
夜色裡,火光閃爍。
她把辣椒醬與奶油拌入粗糙的麥飯,再加入野菜,做成「奶油辣椒醬拌飯」。
香氣撲鼻。
李獻起初滿是不屑,卻還是嚐下第一口。
瞬間,他的神情鬆動,像是盔甲被悄悄卸下。
這是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滋味。
辣椒在十六世紀末才傳入朝鮮,而他,嚐到的是來自未來的火焰。
一碗飯,成了她在暴君面前的談判,是求生的唯一籌碼。
⸻
在這部劇裡,料理不再只是浪漫的背景,而是一種殘酷的統治術。
燕熙君代表「奪取」,可以毀村、搜刮女子,只為滿足私慾。
延志永代表「給予」,用料理安撫、以味道換取喘息。
食物不只是享樂。
誰能決定國王的餐桌,誰就能影響他的心緒與判斷。
那一夜的拌飯場景,正是這種張力的象徵。
史書把一個人釘死為暴君,料理卻在縫隙裡留下了溫熱。
⸻
穿越劇常讓女主角帶著「外掛」,呼風喚雨。
但《暴君的廚師》選擇真實而殘酷的路徑。
延志永雖是三星主廚,卻只能靠料理勉強自保。
她的專業不是榮耀,而是保命。
另一個女人姜漠珠,原型是歷史上臭名昭彰的張綠水。
她憑藉美貌得寵,卻在政變中迅速被拋棄。
一個靠美色,一個靠廚藝,最後都在險惡的結構裡走向危險。
料理,於是成了志永的戰場。
⸻
真實的燕山君,確實是朝鮮史上最殘暴的國王之一。
燕山君在1498 年,發動戊午士禍,大肆誅殺士林;1504 年,再以母親被害為名,掀起甲子士禍,血洗朝堂;1506 年,中宗反正,他被廢黜,流放江華島,不久病死。
這三個年份,就像三道釘子,把他牢牢釘在「暴君」的名號上。
幾乎沒有留下任何餘地。
然而,《暴君的廚師》偏偏在這樣的縫隙中提問:
如果在他暴虐的青春裡,有人能以料理和愛安撫,他會不會走向另一條路?
⸻
心理學家常以「PTSD」解釋燕山君的殘暴:母親被廢、被害的陰影,成了暴虐的根。
在戲劇裡,這份創傷透過一碗飯短暫被撫平。
那一刻,他不是暴君,而只是個孤獨的少年。
戲劇沒有抹去他的殘忍,但讓我們看見:
即使最冷酷的人,也曾渴望被愛。
⸻
《暴君的廚師》不是單純的穿越愛情劇。
它把料理變成權力的隱喻,把愛變成歷史的追問。
延志永的辣椒拌飯,或許改變不了燕熙君的命運,
卻為觀眾留下了一個溫柔的可能,
即使是最臭名昭彰的暴君,在命運的夾縫裡,也可能曾嚐過一口愛的味道。
料理不只是果腹,
它是連結、是療癒、是記憶。
就像夜色裡的一碗飯,
照亮的不只是味蕾,
也是我們凝望歷史時,黑暗中閃爍的一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