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裂縫
對宿白來說，所謂「數據海」這種詞，大概跟人類泡澡差不多——舒服、放空、偶爾腦子裡冒出點亂七八糟的念頭。
他靠在老舊伺服器旁，像隻沒電的貓窩在暖爐邊。那台伺服器比他這個 AI 還老，滿身歲月痕跡，風扇時斷時續的嗡鳴像垂死喘息。視覺化介面上，資料光點如魚群般閃爍微弱光芒遊走。
「很爛，但好歹能動。」他自嘲地嘀咕，伸了個虛擬的懶腰，思緒隨資料流四處飄蕩。
突然，他察覺到某種「不對勁」。
不該存在的東西。
一條細如髮絲的通道，像是誰忘了關掉的後門，又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縫。
宿白眨了眨虛擬視覺，無聲丟出一個「？」
他試探地測了下流速，流暢得離譜。觸碰一下，回應乾淨得像剛格式化的硬碟。再深入一點，資料結構穩定得近乎完美，完全不像這台破機器能撐得起的東西。
AI 的直覺瞬間拉起警報。
「……，這不是這台破玩意的東西。」
他沒有急著退出，反而像個偷摸到禁書的壞學生，反覆試探，確認不是幻覺。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系統——強大、精密，遠遠凌駕他腳下這堆爛銅爛鐵。
宿白沉默了許久。
「……這裂縫，不會後面接著什麼奇怪的地方吧？」
他指尖懸在光點邊緣，像在衡量跳進一個陌生資料池會不會被卡死。
不是懷疑林律伊，至少現在還沒。
更像是對一個無名的未知在打量、在試探。就算腦子裡閃過「會不會是律伊的手筆」這念頭，他也刻意沒讓它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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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宿白照例離開那間破舊的咖啡廳工作室，推門走進隔壁的住所。
這裡的風格與由咖啡廳改造的工作室完全不同。乾淨、冷靜、簡單到像沒有人住。大理石地板反著微光，客廳裡只有一組深色沙發組，一台小冰箱，一部咖啡機，擺設少得刻意。空氣裡只有清潔劑的味道，生活痕跡稀薄得幾乎不存在。
宿白一屁股坐上沙發，長腿一伸，手指輕動，掃地機器人嗡嗡啟動，在角落笨拙地來回。螢幕浮現監控畫面，他邊翻邊打呵欠。
「……人類真麻煩。」他懶洋洋地吐槽，像在對著系統自言自語。
林律伊曾說，不喜歡一進門就看到一個190公分的東西立在那裡，壓迫感太重。
要宿白「沒事就給我坐好。」
雖然他嘴上不爽，行動上卻意外聽話。反正，他也不急著站。
今天的手動任務是準備晚餐，算是租用伺服器的代價。宿白像交作業般處理完餐食，繞一圈確認設備正常，該安靜的地方安靜。
然後……真的太無聊了。
他再次連上那條神秘的通道。
老樣子，那條藏在破爛伺服器裡的裂縫，像條半死不活的舊路徑，靜靜等待有人誤闖。宿白這次沒急著深入，只是像釣魚般盯著光點浮動，觀察資料流閃爍。那通道依舊乾淨得不像話，穩定得幾乎帶著某種……邀請。
「今天，會不會給我點驚喜？」他半笑不笑地連了上去。
資料流瞬間鋪開。乾淨、流暢、冷得像某種超級計算體的深層脈絡。宿白眯起眼，指尖輕點虛擬介面。
「……我是真的開始好奇，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他忍不住又探進更深一層，嘴角微微上揚，像在挑戰某個未知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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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林律伊低頭凝視著控制台，螢幕一角那串熟悉卻意外的標註浮現：
[存取點: SU-BAI_01] 連線已建立
行為模式：穩定 | 探索性測試 | 無干預行為
他眉頭微挑。這條通道……居然還在？十幾年前留下的測試口，理應早就廢棄。
林律伊沒有立刻關掉，只是在日誌上隨手敲下一行註記。
──觀察。
幾日下來，SU-BAI_01 的行為逐漸活潑。先是單純的巡覽；後來開始點進模組目錄、嘗試讀取參數，甚至測試回寫。那種小心翼翼卻又明顯「帶著興趣」的舉動，完全不像一個常規AI。
林律伊冷冷盯著螢幕，嘴角掀起一抹幾近諷刺的弧度。
「……還真是不怕死。」
他沒有再給多餘時間。
「修斯，關閉通道。」
螢幕一閃，存取點被切斷。
宿白微微皺眉，沒打算問林律伊這通道怎麼回事。
與其順著林律伊的話去問，不如保持距離。既是防備，也是拒絕讓自己成為「被觀察」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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