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帶了兩大袋工廠普渡之後,老闆所分送的餅乾零食,而他一到家裡,他那後叔就兩眼放光的走了過來。
阿宏當然知道後叔在想什麼,阿宏也語氣惡劣警告著後叔,這些東西沒有要分享給他,不是阿宏不仁不孝,而是自從後叔出現在自己生命開始,後叔都是在扯他們家人的後腿。但當阿宏將零食帶回房間,還是看到後叔的親生子女,阿宏名義上的弟弟阿明,一如往常的坐在電腦椅上打瞌睡,而這個從來就不工作,只會窩在房間打遊戲看電視的廢物,就跟他的親生父親完全一樣不中用。
而在前幾天,阿明再次用從不存在的憂鬱症,去威脅阿宏的媽媽,要阿宏滾離「他」的房間,因為阿宏的頻繁進出打擾到他的休息。
看著牆上的破洞,是阿明發脾氣的時候留下的證據,而阿宏卻不想花錢善後了,因為他覺得受夠了。
後叔年輕的時候,總是喜歡借酒裝瘋的亂砸家裡的東西,來彰顯自己的家庭地位,從一開始的鍋碗瓢盆,到後來的冰箱洗衣機,而這些財物損失,一開始都是阿宏的媽媽自認倒楣的花錢重購,等到阿宏開始有能力賺錢的時候,阿宏總是不忍媽媽太過辛苦而多少分攤一些。
但等阿明長大之後,竟也複製起他親生父親的惡行惡狀,服完替代役的阿明,是完全不願出門找工作,一開始面對母親的關切,阿明先是裝病來博取同情,而阿宏也曾連續載了阿明一個禮拜,去到大醫院掛急診,而阿明這份創舉,讓急診室的醫生與護理師都認識了他們兩兄弟。
「勸勸你弟弟,不要沒事找事做,都說急診只能做緊急處置,這邊的初步檢查看上去也沒事,而我們也幫他掛門診做詳細檢查了,結果他好像也沒去,所以你弟弟是怎麼回事?」護理師不悅的跟阿宏抱怨,而阿宏聽完心裡也有了答案,那就是阿明在裝病,因為這一招後叔有幾年也很常用。
當裝病的藉口實在無法說服眾人,阿明就又將病情自動升級,改為難辨真偽的精神疾病,一開始母親就信以為真,總是想辦法滿足阿明的物質需求,而這些開銷有絕大部分都是阿宏給的家用金。
一天,不想在裝聾作啞的阿宏,下班回家就吼著要阿明拿出精神病的診斷書,要是拿不出來就要趕他出去,而本來就沒有病的阿明,只能惱羞成怒的衝到廁所,將自己關在裡面鬼吼鬼叫的捶打著牆,一來是泄憤,二來是想藉此表現出自己的確有著精神失常,這巨大的聲響引來阿宏媽媽的關切,知道是阿宏先放的火,那頭髮早已花白的老夫人是無比的憤怒。
「我認命還不行,弟弟乖乖的待在家不好嗎?你一定要讓他生氣,吵得不得安寧嗎?」
「他要是這樣下去,這輩子就毀了。」
「不用你多餘的擔心,聽好,你!現在給我滾出去。」
「我?出去?妳有沒有搞錯啊?」
「快點給我死出去啦!」
沒有太久,拿了錢包跟鑰匙的阿宏就負氣的甩門離開。
但薪水幾乎上交的阿宏身上完全沒有存款,也因為不願再次成為朋友茶餘飯後笑話,那個無處可去的他,最後只能跑到公園裡,找了個隱密的角落睡覺,那一夜,鮮少哭泣的阿宏哭了,他搞不懂自己沒日沒夜的工作到底為了什麼。
早上,阿宏騎車要去上班,看到家門口兩個熟悉的身影,是正在澆花的後叔,跟提著早餐的母親,兩人站在門口有說有笑,這讓阿宏突然有了頓悟,看來自己才是這個家最不需要的人。
阿宏不想回想下去,整理完零食之後,就收在他的塑膠收納箱裡,洗了個澡就出門跑外送了,當過了兩天,半夜才結束兼差工作的阿宏想拿包零食來充饑,卻看到他裝零食的收納盒裡,竟是空無一物,他知道一定是那對父子幹的好事。
他完全可以想像後叔和名義弟弟阿明那父慈子孝的,一起共享不屬於他們食物的畫面。
這次,阿宏情緒沒有特別的起伏,也沒有之後要在食物下毒的想法,他對這家人是心灰意冷。
阿宏也懶得去找朋友抱怨了,因為他知道這樣就只是在散佈負能量,損人不利己,更何況他也知道他那些所謂的好朋友,也都只是把他這個人當成笑話在看,他不少次意外偷聽到,自認最親近的好友,將自己不久前的訴苦拿出來談論,其言談中充滿著戲謔,明顯在貶低他來塑造自己的偉大。
「長輩常說,兒時玩伴才是最真的友誼,而長大之後的友誼,都不會是那麼的純粹,但現在的我怎麼看,好像也都差不多糟糕。」
阿宏回想幾十年來的遭遇,只能又點了一根菸。
已經少給家用金的阿宏,身上總算有了一筆小存款,可以讓他有能力可以去租房子,但阿宏的老母親不想失去這顆搖錢樹,一旦阿宏搬出去,這輩子大概也不會見面了,從原本薪水如數上交,到經常只給一半,一直這幾個月是完全不給,讓她心裡的警鐘大作。
原本阿宏回家,餐桌上經常都是只剩殘渣的盤子,飯鍋裡只有粘死在鍋邊的鍋巴,他都是沾水將其刮下,然後配著那盤沒有菜渣的菜湯,有時候會好一點的是會有媽媽的滷肉,雖然通常裡面的肉早就被吃完了,但偶爾會出現幾塊細小碎肉。
年少時還能用吃苦當吃補來欺騙自己,但隨著年齡增長,他也終於知道這家人是自私的,是根本沒有把他當作家裡的一份子。
當阿宏看到餐桌上開始有了幫他留的飯菜,而菜色也比平時高檔,他卻沒有喜悅,因為從小就對海鮮過敏的他,是完全沒辦法吃蝦子的,而他的後叔,卻在一旁擺出施捨的嘴臉,招呼著阿宏吃飯。
阿宏懶得說明,轉頭離開廚房要去外面買泡麵來吃,而他的媽媽又不開心了,因為這一桌的海鮮料理,可是她花了近千元買來的,是為了要幫阿宏慶生,也為了討他的歡心,讓他可以打消搬走的念頭,原以為阿宏會像小時候一樣開開心心的吃完,然後一切不愉快就此煙消雲散。
「今天要幫你慶生,老娘那桌子菜特地為你煮的,我還要他們都不能先吃,你現在是怎麼回事?」說罷,阿宏的媽媽將阿宏後叔從廚房端出來的那盤蝦子打翻。
「妳幹嘛啦!」後叔憤怒的咆哮,因為他失去好不容易可以獨享這桌海鮮料理的機會。
「慶生?我生日是明年一月的事情,現在也才六月,而且,我從小就不能吃海鮮,妳不知道?妳難道忘了我差點小時候死掉的那幾次?喔!對了,妳一定不記得,因為妳為了那兩個廢物在熬夜加班,放我在醫院裡面自生自滅,要不是伯父跟四叔他們,我看我應該早就在醫院死掉了。」
說完,阿宏頭也不回的離開,一直到深夜才回來,他一進房間就開始打包行李,被吵醒的阿明卻沒有生氣,而是開心的不得了,因為他最厭惡的傢伙總算要走了,阿明甚至主動提出要幫忙,阿宏也難得友善態度的答應,因為阿宏的東西真的不多,所以不到一小時就收拾好了。
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響起,在房間裡的阿明是大聲歡呼,而在另一個房間,阿宏的媽媽則是徹夜未眠。
阿宏離開後,家裡的經濟重擔當然落在了他媽媽的身上,但那個已經七十幾歲的老人,早已沒有體力可以像以前一樣,承受長工時的工作,不到一年她就病倒了,而她的男人卻完全不肯負起照顧的責任,養子阿明只來醫院兩次,在問出提款卡密碼之後,就跟著他的父親拿著養母的救命錢去吃喝玩樂。
老婦人就孤苦無依在醫院的病床上往生,而接到電話通知來善後的阿宏,看著他最熟悉的陌生人,即便心裡有太多太多的怨恨,但他的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的掉下。
「老母,這是我最後一次幫妳了。」
阿宏啜泣著付完積欠醫院的費用,已經身無分文的他,只能試著打給後叔,但如同預料的,後叔拒絕幫忙,之後阿宏就再也聯絡不到他了。
之後是由社福機構出面處理,阿宏母親的身後事,雖然很潦草,但總算是將事情給圓滿落幕了。
後叔跟阿明之後怎麼了,阿宏完全不知道,雖然他對兩人提告侵占,但那對吸血鬼父子早已遠走高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