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 她打包的不是物品，而是他沒說過的關心
她坐在副臥地板，打開那個深灰色行李箱。 尺寸不大，夾層偏硬，是她還沒正式搬進來時自己挑的款式。 當時沒想太多，只覺得形狀剛好、材質穩定，也算是她那段「準備開始生活」的心情落點。
她蹲在地板折衣服，行李箱半開，燈光落在邊角。 她拿起一件睡衣，原以為是自己買的，但一翻標籤才發現是他備下的那種尺寸——偏窄、但手感剛好，是她說過一次「不會被汗濕黏住」的那種材質。她沒注意過他會記得這種話。
然後她抽起畫筆袋，發現最底層有一支她早找不到的鋼筆——那款墨水她一度換掉，是他後來偷偷把她原先愛用的補回去。她沒發現，只以為是自己記錯了筆袋順序。
她原本只是折衣服，想著怎麼打包不留下太多痕跡。 但手剛碰到那件外套，眼淚就開始掉。不是大聲哭——是眼角止不住地流下來，一邊擦，一邊還在折。
她不是崩潰，是情緒來得太滿，身體也不打算遮掩了。
那件外套，她原以為是集團送的樣品。 直到那天她隨口說：「這版型不錯」，隔天衣櫃裡就多了同款一件，標籤換成她的尺寸。 她沒問，他也沒說。但現在她終於想起來——那不只是方便用的物件，而是他真的為她留下來的選擇。
她邊收邊哭，手有點抖，臉沒撐住。 她不是後悔離婚，而是發現自己錯過了那麼多他默默做過的事——而她以前沒看見。
她一直以為他只是照顧得很公式。但現在她才發現，那些安排裡，其實早就有她的偏好。
然後他進門了。
手上是那份她剛簽完的離婚協議——已經撕成兩半，邊角還留著她落款的名字。 他原本不敢看向她，只是決定：這次無論她聽不聽，他都要說出來。
一進門，他就開口：
「我絕對不同意離婚。」
語氣落得很準，不是聲音大，而是選擇不再格式應對。
話剛說完，他才看見她——
她坐在地板上，行李箱半打開，衣物沒疊完，筆袋散著。 她人在哭。不是抽泣，而是眼尾紅了、肩膀輕顫、手還握著剛摺一半的外套。
他整個人愣住。 他過去從未慌張——談判、策略、聯姻都能穩定處理。 但此刻，他第一次完全不像他： 不是因為她要走，而是他從沒想過她會哭成這樣。
他看見她在哭的那一刻，整場聯姻才正式脫稿。
他站著，不知道要不要走近。
他原本想說完就離開，反正他就是不答應。但她在哭。他整個人慌了，連聲音都跟平常不一樣。
他走到她面前，不再克制，就是站在她眼前，聲音很低卻完全沒修飾：
「我見妳那天就知道是妳。」
她抬頭，眼淚停了一下。
「不是名字，是妳的神情。那張照片一直在我電腦裡，我以為我早就忘了，結果那天見到妳，我心裡的反應太準了——我根本沒忘記。」
他手指握緊那張撕裂紙，像怕自己再遲疑。
「我回去後查了妳所有的紀錄，不是為了聯姻評估，是停不下來——是因為我想知道妳常穿什麼顏色、妳的畫筆用哪個型號。一開始選擇妳，的確是公司評估建議的，但看見妳之後就再也不是因為聯姻適配，是因為我真的想試試看——如果那個照片裡的人在我生活裡會是什麼樣子。」
他語速斷掉一秒，再接上：
「結果結婚後，我還是照計畫走，但妳住進來那天，我就知道我錯了。我不是選妳來讓聯姻這件事情順利，是選妳之後發現，我喜歡的全都是妳。」
「妳搬進來後，我發現妳每個動作我都記得太清楚。妳早上喜歡在窗邊放本小冊子，妳不喜歡交代步驟，但做事情精準得很像在對齊時間。 我根本沒分析妳——我就是喜歡妳。我沒有什麼理由，不是事件，不是反應，就只是…喜歡。」
她坐著不動，哭得沒力氣回話。
「妳沒問我為什麼選妳，我也沒講。但其實那時我早就掛在心上了。我查得太仔細，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不該那麼在意——我一直以為工作會把那些感覺蓋住，結果妳越在身邊，我越藏不住。」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協議紙，然後慢慢放在她腳邊，像是要讓她親眼看到那份紙已經不能成立，說話的聲音堅定：
「我不一定需要一段有情感基礎的婚姻，是妳讓我開始想去維持一段生活。不是因為好處，是因為我早就不想錯過妳了。」
他頓了一下，語氣低下來：
「那些會讓我記得的人，從來不是安靜得好處理的…是像妳這樣，讓我心裡有一點點亂，但我就是不想改。」
她沒立刻回答，只是低頭看著那撕裂的協議紙。
然後她開口了，聲音啞、語氣有些顫抖：
「原來我不是你沒選的人，我只是你忘了告訴自己你早就選了。」
然後她看著他，哭得更凶，卻微微笑了一下，那是種心裡突然鬆動的笑。
他蹲下，語氣慢了一點，但還是亂：
「我不是為了合適才跟妳過日子。我是因為妳在我旁邊活著，我才開始希望我也能慢慢活得不像我以前那樣只做計畫。」
「妳不是我想要處理的對象，妳是我不想失去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