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張照片的記憶,我的鏡頭裡只有她的背影
助理照例準備了致詞初稿,全是標準格式:願景陳述、年度回顧、股東致謝、成長佈局。第五段留白:「如有私人感謝,可自填。」
她遞上資料時低聲問了一句:「今年還是由副總代表嗎?媒體席全到場,先生若不打算公開發言,我會安排替代人選。」
他看著那空白段落,語氣沒起伏,但回答落得太實在:
「我自己說。」
助理愣了一下:「那私人感謝段您要留嗎?」
他沒抬頭,只合上文件:
「我會填。這次不只是品牌的事。」
當晚,他一個人留在書房。
他打開資料櫃,取出一個裝裱紙箱。 那是他藏得最深的一張照片——沒有臉,沒有焦點,只有一個人的背影。
那不是展覽照片,而是一場混亂裡的記錄:畫板鬆脫,小孩奔跑,他來不及動作。 她比那一切快一步——抬手撐住畫角、身體半蹲下護住那孩子。
她沒說話,只對孩子輕聲笑了一下:「沒事,不痛。」
他沒忘那個笑。不是因為血掉下來的畫面,而是她明明手肘撞到角鉤,裂出了一條血痕。
當時小孩眼神閃過驚恐,像是要哭出來了。
她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氣,強忍疼痛地笑了一下——不是逞強,也不是演戲。 是怕他被嚇到,所以故作輕鬆地說:「沒事,不痛。」
他不是拍下她衝過去的瞬間——那太亂,也太慢。
他拍的是她站穩的那一刻,光落在她背上、髮尾微飄,整個人像剛從混亂裡收回來的定位點。
他打開那份品牌晚宴的致詞稿——助理已照格式填好大半。 第五段寫著:「如有私人感謝可自填。」
他拿出筆,手寫落下一句:
「那不是構圖。那是記憶。 畫掉下來時我還來不及動,她已經蹲下去護住了那個小孩。 等我反應過來,她站起來了。資料散落,手臂流血,但她笑著對孩子說 ‘沒事,不痛’。 那個笑,不是給我,是給他——她怕他害怕。 我的鏡頭裡只有她的背影,站在光影交界處。我從那天開始記得她,但到現在才說出口。」
筆落太快,字跡衝出頁框。他沒停,也沒重抄——那是他第一次,不靠稿、不靠稿件,只靠記憶說出她的名字。
他心裡浮出一句話:
「我不是看見她救人時愛上她,是她受傷了還想讓人不害怕。我以為我拍下的是她的背影,其實記得的卻是她的整個人。」
他把這張信紙摺進信封,落款寫的是她的名字,不是身分。
他打算晚宴後在包廂親手交給她——然後告訴她:
「這場婚姻如果可以重選,我不是為了合約,是因為我早就知道,那張照片裡的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