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整個人僵在原地,直到說話繩用它的身體一端搔了搔小潘,他才回過神。
「我失敗了嗎?」
「不,你成功了。」它說。「我就是要讓你體會『被拒絕』的感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小潘不太開心。他覺得自己很委屈、很沮喪。
「瞧瞧你最後對人家說了什麼!」
「我只是想證明我可以交到朋友!」
「你們當然可以成為朋友,但,你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把『會在乎對方感受這件事』當作成為朋友的籌碼──人家才不稀罕你的籌碼。」說話繩直白揪出小潘的錯誤。
小潘內心大受震撼。他回顧著稍早與精靈龍對話的情景,從送玉米到與牠交談,小潘確信自己有遵照說話繩的意思,努力了解精靈龍;可是精靈龍老是想迴避與他對話,即便牠吃了小潘的玉米!在最後,他只不過是表達自己的興趣,卻沒有想到會惹牠生氣。
「小潘呀小潘,記得我剛剛說的:在這裡所有生物都飽受束縛之苦。牠們早已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你要了解這點。」它說。「你要了解牠們的心情。」
小潘氣惱地聽不進說話繩的半句話。他堅持不認為自己有錯,撇過頭,卻剛好看到斯蒂那落寞悲傷的背影。他瞄向尾巴,雖然很想摸,可是他知道現在的斯蒂狀況不是很好。他覺得如果提出要求,斯蒂還是會讓他摸,但她的感受絕對不是很好。他不想讓斯蒂更傷心了。小潘發現自己看待斯蒂不再只是愧疚,還有彷彿能夠對她的遭遇、心情感同身受,他……
他好像知道斯蒂的心情。
「這就對了。」說話繩繞上小潘的思緒,引導他順著這股念頭繼續想下去。「你其實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你不夠了解它,也就無法用同樣的目光對待其它生物。但是現在,你掌握了。學著理解,學著體諒,然後說出牠們會期待你說的話、做的事。」
小潘明白了。他望向精靈龍,輕聲對牠說了聲「對不起」。精靈龍依然沒有理會他。起初小潘仍會感到焦躁,但在說話繩協助壓抑下,他暫時撇開焦躁,並明白道歉的用意不是為了向對方索求什麼,於是不再強求。
就在小潘決定好好反省自己,等到明天再試著與精靈龍搭話,他的手卻不慎打翻了碗。碗內的肉塊、玉米以及湯汁全被掀翻、飛出欄杆外。小潘眼睜睜看著一塊拇指大小的肉撞在架子上裂成兩半,其中一半掉了下去,「咚」的一聲撞在某個硬物上。
他隨後聽到底下傳來亢奮的叫聲。探頭一看,發現矮人獾站立起來,瘋狂用舌頭舔舐著卡在籠頂的肉,試圖要把它舔下來。小潘下意識引出細繩將肉塊纏住,然後慢慢拖移到餵食孔,直接丟下去。
矮人獾歡喜地叫出聲,很快就把那塊肉吃乾抹淨。這副情景讓小潘欣慰一笑。
矮人獾忽然抬起頭,凝視著小潘手中的細繩。他趕忙收回繩子,本來打算挪開視線,然而矮人獾早就注意到了他,並對他發出熱情的吼叫。
「謝謝肉,謝謝珍貴的洞,謝謝一直這麼善良的你。」
這大概是小潘第一次從這座帳篷裡的生物口中聽到感謝之詞。他既驚訝又喜悅,同時也感到不解:他以前沒有做過什麼值得讓牠感謝成這樣的事呀?
也許是被看出內心的疑惑,矮人貛又連叫了幾聲,告訴小潘以前牠常常吃到他們分給牠的食物──尤其是窩烏蟲!那是牠最愛的佳餚,嘎吱嘎吱的口感很美好。
經矮人貛這麼一提,小潘這才想起以前確實三不五時會把吃剩的食物以及抓到的窩烏蟲扔給牠;他沒有想到過去不經意的舉動,會在這時候換來對方如此誠懇的感謝。
「你看起來愁眉苦臉的,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牠詢問。
「我……我在交朋友這件事碰上麻煩。」小潘解釋道。「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歡我。」
矮人獾彎下身子,在籠子裡繞了一圈,接著又爬起來。
「也許我幫得上忙。」
「你……你願意幫我?」小潘不敢置信地說。
「那是當然。」牠說。「畢竟你在我最糟糕的時候送了我想念很久的美味。我原本差點就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矮人獾說著說著,對他發出友誼的呼叫聲,示意這是與小潘締結友好關係的證明。突如其來的收穫讓小潘驚喜不已。他瞪大著眼,與藏在意識裡的說話繩對看。
「這是好的開始,小潘。」說話繩說。「現在,你總算是交到第一位真正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