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結束後,我擦了擦手上的汗,忍不住問:
「呂大哥,我大概要練到什麼程度啊?空揮也不知道自己打得好不好……」
他正在替拳靶調整位置,聽見我問,停頓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說:「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基礎沒打好,後面學什麼都白搭。」
他回過頭,語氣依舊平穩,但眼神一如既往地銳利:「空揮的主要目的,是讓你身體記住『正確的出拳方式』。」
「好啦……我示範一次給你看吧。」
呂大哥站到拳靶前,輕輕擺好三體式,右手慢慢收拳。
「看好了,像這樣。」
下一瞬,拳頭猛然擊出。
砰——
一聲悶響深沉有力,彷彿空氣都被壓縮了。
我忍不住脫口而出:「我還以為整間道館會震動起來……」
話還沒說完,牆上的拳靶啪一聲掉了下來,後頭的牆面竟然凹進去一塊。
我愣住了,呂大哥則一臉淡定地看著那個新鮮出爐的凹洞。
「看到了嗎?」他轉頭望向我,語氣平靜,「這個就是——把力量穿過拳靶,直接打在牆上。」
他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塵,順手把拳靶撿起來。
「你先繼續練,我去找補土跟靶座,把這個洞補起來。」
我站在原地,回想剛才呂大哥示範的動作。
他的崩拳乾淨俐落,出拳時氣沉丹田、身形如箭,彷彿整個人瞬間拉成了一根緊繃的橡皮筋,只為一瞬間的爆發。我試著模仿他的節奏,擺好三體式,慢慢抬起右拳……
「呼……」
我一邊出拳一邊吐氣,肩膀還是有點僵,總覺得力道飄在半空中,打不出去。
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轉頭一看,是沈師兄。他走進來後照例對道場鞠了一躬,才緩步走到內部地墊邊。
呂大哥正蹲在牆角,翻找著補牆壁的工具,只簡單地說了一句:「你先自己練吧。」
熱身完的沈師兄走到一旁,深吸一口氣,穩穩蹲下了四平馬。
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腿張得開、背打得直,整個人像根釘進地板的木樁,看起來扎實得誇張。
「他練的是洪拳,」一旁的呂大哥終於找到了工具,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主打一個——硬橋硬馬。」
我挑了挑眉:「咦?那他之前跟我打的,不是用詠春嗎?」
「他以前學過詠春,」呂大哥拿起刮刀,一邊對著牆上的凹洞動手修補,一邊說,「後來在這邊學了洪拳,實戰的時候會根據情況在兩種拳法之間切換。」
「詠春動作快、黏性強,適合短打;洪拳架大力沉,擅長破防。你那天被連打幾下,是因為他當時用的是詠春的日字沖拳。」
我:「……難怪當時被打到破防。」
沈師兄熱完身,深蹲吐氣後,便站起來開始打起套路。
他的動作一招接一招,勁道十足,呼喝聲隨著拳腳爆發而出,每一下看起來都又猛又實。拳劈而下時,我甚至感覺地板都微微震了一下。
我看得目不轉睛,心裡不禁讚嘆:這就是「武」啊。
但一旁的呂大哥,手上還拿著補牆的抹刀,連頭都沒抬,只淡淡說了一句:
「馬步浮,腰不沉,拳不跟身走……不行啊。」
我轉頭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接什麼。
呂大哥又補了一句:「你們這些人啊,學了一套就想打遍天下,結果連力氣是怎麼發的都沒弄清楚。」
沈師兄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他耳朵微微紅了。
就在沈師兄打完一段套路,場內還瀰漫著尷尬。
「叩叩。」
門突然被推開,一個戴著眼鏡、背著背包的人探頭進來,語氣客氣又有點急促: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有人嗎?」
我和沈師兄都愣了一下,還來不及開口,呂大哥已經放下手上的抹刀,快步走上前。
「有啊,我們在,這裡是呂氏武道館。」他一邊把手上的灰甩乾淨,一邊熱情地說:「你第一次來嗎?有想學什麼嗎?」
那人看了看牆上掛著的舊海報、地上鋪的柔道墊,再掃了一眼還在出汗的我們,有些猶豫地問:
「呃……你們這邊,是練什麼的啊?」
呂大哥笑了一下:「這裡啊,什麼都練。拳、腿、摔、武器,或者想學有氧拳擊、冥想,總之,只要你想練,身體還能動,我都能教。」
那人聽完呂大哥的介紹,點了點頭,語氣卻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可以試試手嗎?」
他環視了我們一圈,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我不想跟比我弱的人練。」
空氣微微凝住了半秒。
我忍不住看向呂大哥,心想這人也太不客氣了吧。
但呂大哥絲毫沒有動怒,反而笑了笑:「可以啊。」
他轉頭朝我們這邊一喊:「沈。」
沈師兄馬上站直身子:「到!」
「跟他過過手,讓他了解一下我們這邊的水準。」
沈師兄走上前,嘴角也露出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一邊鬆了鬆肩膀:「好久沒熱身外人了。」
而我站在旁邊,突然有種在看即將開打的動作片預告片那種感覺——火藥味瞬間撲面而來。
呂大哥忽然笑了笑,語氣依舊溫和,卻多了點古怪的認真感:
「還是——你想試試我們這邊的踢館方案?」
我跟那人一愣:「……踢館方案?」
「對啊,我們有幾個套組可以選,」呂大哥說著,拍了拍旁邊一張折疊桌,上頭放著一疊泛黃的字畫跟幾張對折的證書,「三千塊,就能跟我們學生打一場,打贏的話——可以挑戰我。」
「然後打贏我呢?」
「後面那幾幅字畫你可以拿一幅走,」呂大哥語氣淡淡地說,然後指了指牆邊貼著的幾張字:「《天下無雙》、《明鏡止水》、《拳破蒼穹》……你自己挑。」
那人狐疑地瞄了一眼:「……還有證書?」
「有啊,我親手寫的。」呂大哥轉身從抽屜拿出幾張:「踢館成功證書一份,還能選封號:什麼『東區拳王』啦、『拳腳俠影』、『國士無雙』都可以幫你寫上去。」
「……」
「當然你也可以選高階方案,」他補了一句:「一萬塊,直接略過學生組,挑戰我本人。」
「要不要考慮一下?」
對方臉抽了一下,退了半步,小聲說了句:
「喔……不用了。」
氣氛瞬間從劍拔弩張變成詭異沉默。我在一旁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他們雙雙走上場中央。
呂大哥把手機放在一旁,開口對沈師兄叮嚀:
「你自己小心一點。」
我一聽,心裡一驚:咦?這人強到會讓沈師兄受傷?
正覺得氣氛突然嚴肅起來,呂大哥又慢悠悠補了一句:「不要打傷對方啊,要是上法院會很麻煩。」
我:「……」
原來你是在擔心法律問題喔!不是怕他被打傷,是怕我們打太重?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擔心誰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