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姜曼提过一则某比丘无意间待在停尸场[i]附近森林的故事。某一天的下午,这名比丘很晚才徒步到了一座村落,由于不熟悉当地的环境,便询问当地的村民那里有适合他修行的林地。他们指着一条通往森林的小径,说那里很适合,但忘了告诉他这块林地就坐落在停尸地的旁边。然后他们带他到森林,他在那里平安渡过了第一个晚上。隔日,他就看到村民抬着一具尸体经过,而且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将尸体给火化了。他在一旁观看,可以清楚地看到燃烧的尸体。从他看到棺材被抬过去的那一刻起,他开始感到害怕了,他本以为他们会把尸体抬到别处火化。然而,光只是看到棺材就已让他惊骇莫名,因为他想到即将到来的黑夜。他很担心棺材的影像在入夜后会作祟,使他无法入睡。果不其然,他露宿的地方正紧邻火葬场,所以他被迫眼睁睁看着尸体在他的眼前被焚烧。这一幕让他更加心烦意乱,只要想到晚上必须待在这里就让他极度的不安。从看到尸体经过他眼前开始,他就感到非常的不安,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他真的很恐惧,到了夜幕低垂前,他都几乎无法呼吸了。
想到一名比丘会这么怕鬼,实在是很可怜。我在此记录这一个事件是希望同样怕鬼的读者们,能从这名比丘努力面对恐惧的坚韧中去反省,并从这一段过去上到一堂宝贵的课。当村民各自回家,留下他一个人,他的折磨才真正开始。他无法专注禅修,因为每当闭上眼睛静坐时,就看到排成长列纵队的鬼魂向他走来。过没多久,鬼魂组成队将他给团团围住,让他陷入恐慌。他的恐惧就从中午第一眼看到尸体开始,到了黑夜笼罩四周的时候,他的恐惧已强到了无法压制的程度。
自他出家受戒以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像这种跟鬼影长期抗争的经验,但至少他还有足够的正念去反省:这种恐惧,这些鬼 —— 都可能只不过是一种妄念。很可能这些作祟的鬼影是我自己的心所创造出的产物。真正的头陀比丘应该是在面对死亡、鬼魂或其它危险时,都无畏无惧且与坚忍不拔。
于是他提醒自己:「各地的人都在赞扬头陀比丘无畏的勇气,而我却在这里不知惭愧地怕起鬼来,我就像是一个完全没用的人,我出了家,却没来由地活在惧怕鬼怪或妖怪的恐惧中。我实在是传统头陀比丘的耻辱,对于相信我们是无惧一切的圣战士的人,我不值得他们的尊敬,我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呢?」
他想起了头陀比丘应有的圣洁美德,并严厉责备自己未能达到这些高标准,从那时起他下定决心要强迫自己直接面对恐惧。在他面前躺在火葬用的堆柴上熏烧的尸体是他恐惧的源头,他决定立刻走过去。他放下了僧袍,在黑暗中他清楚地看到了火光,于是直接走向火葬柴堆。但走了几步后,双脚就变得僵直,几乎无法移动。他的心怦怦地跳,全身有如在烈日下曝晒后被汗水浸湿一般。他发现自己无法再走下去,便立刻改变走法。开始小步蹒跚前进,前脚跟着后脚走着,不让脚步停下来。在那个时候,他只靠意志的力量推动身体继续前进。他怕得要死,不停地颤抖,但他仍坚持走下去 —— 就好像他的命就靠它了。
他在一整段路上都很挣扎,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那具燃烧的尸体旁。当他抵达时,并没有因此安心,他觉得很晕眩,几乎无法站立。虽然他就快被恐惧给逼疯,但仍强迫自己看着燃烧中部分的尸体。接着,看着暴露在火中焚烧的白骨,因毛骨悚然而几乎就要昏倒。他强忍住恐惧,就在离柴堆旁的一小段距离开始静坐。他专注在那具尸体上,以它为修行的业处,强迫被害怕占据的心覆诵着:「我将会死 —— 就像这具尸体一样。不需要害怕。有一天我也一定会死 —— 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坐在那里,死抓着怕鬼的恐惧并强令心去「念死」,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 —— 是朝他走来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下来,然后又开始走动,既缓慢又谨慎,感觉就像是有人要偷偷从他背后扑过来一样 —— 又或者这个声音只是自己的想象?他的恐惧已飙到了最高点,他随时都准备要跳起来逃跑并大喊「有鬼呀!救命呀~!」。但他还是勉强坐着并控制逃跑的冲动,神经紧绷听着脚步声慢慢走近离他只有几公尺远的地方。就在他做好准备要逃跑的时候,又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 就好像是有人在发出喀滋、喀滋啃咬东西的声音。这让他的想象力开始飞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啃咬?接下来,它就要来咬我的头了!这个残酷、无情的厉鬼一定是来索我的命!
他无法再这样疑神疑鬼下去,于是决定睁开双眼。如果情况危急,他就准备逃命 —— 总比给某个厉鬼吃掉好多了。他自忖,现在逃离死亡,还有机会可以继续精进修行,若白白牺牲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他睁开眼睛转过身往发出啃咬的声音望去,并做好准备逃跑的动作。他往黑暗中望去,一眼就瞥见了他想象出来的恶鬼,原来是村里的一只狗,口里正咬着民间信仰中祭祀亡灵的食物。牠四处找食物填饱肚子,就像一般饥饿的动物都会做的事情;而牠对坐在那里的比丘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个比丘突然发现原来只是一只狗,不禁对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哑然失笑。他将注意力转向这只对他不感兴趣的狗身上,心想:「原来就是你喔!你就是那个快把我逼疯的厉鬼。你给了我一堂宝贵的课」。同一时间,他也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很深的失望:「虽然我已下定决心要像一个战士来面对恐惧,但只不过是一听到狗觅食的声音就陷入极度的恐慌 —— 变成一个拚命想逃命的头陀比丘!幸好正念让我多等那几分之一秒,才发现恐惧的真正原因。否则,可能就真的把我给逼疯了。天哪!我就真的这么愚蠢吗?如果是这样,我该继续穿着这身代表佛弟子、象征着无比卓越勇气的黄色袈裟吗?我这么没用,又岂能托钵继续接受信众的供养而亵渎了他们以尊敬与信心所供养的食物?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这种卑劣怯懦的表现?肯定没有其他的佛弟子会像我一样这么可悲。像我这样无能的弟子足以严重拖垮教团 —— 如果再多的话,负担将会变得很巨大。我该怎么对抗这个让我看起来像是个笨蛋的恐惧呢?快点!坚强起来,就是现在。如果再拖延,不如现在去死好了。绝不能让怕鬼的恐惧再蹂躏我的心,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可让比丘身分与其所代表的教法受到贬抑的空间了。」
这名比丘在心中有了一番新的自我惕励,便发了一个庄严的誓言:「在我克服怕鬼的恐惧之前,绝不离开这里。如果我会因此而死掉,那就死吧!如果无法击败恐惧,我就绝不允许自己带着这份耻辱继续活下去。别的人可能会学我的坏榜样,因而进一步加剧了僧团的负担。」
于是他对自己起誓,就从那一刻起,不管白天和夜晚他都要留在墓地,以此严峻地处理他的恐惧。他专注于在他面前的尸体,并拿它与自己的身体作比较,看到两者都是由相同的基本元素(dhammā)所组成。只要心中的意识仍与这些基本元素结合一起,那么这个人,或这个动物,就会继续存活下去。可一旦心识分离,整个元素的组合就会开始崩解,然后就称作尸体。
很显然他错把狗当成鬼怪的想法很丢脸荒唐;所以他决心不再相信鬼魂作祟缠身的妄想。从这一则事件可以清楚地显示,根本就是他心中有鬼,是他的心被鬼魅般的阴魂所纠缠,而他的恐惧才是自欺的结果。他遭受的苦都源自于误将妄想当真,不过是一只找食物的无害的狗,却吓得几乎攸关生与死。
想到长久以来,被心中不断产生的这种自欺所欺瞒,他想到:「虽然它们一直在运作,但这是它们第一次让我几乎濒临崩溃。法教导我们『妄想(saññā)』[ii]才是骗术大师,但到现在我才清楚了解这是什么意思。我让自己这般活受罪,到现在才真的了解其重要性:我的恐惧不过是会骗人的『妄想』。从现在起,妄想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愚弄我了。我必须一直待在墓地,直到骗术大师死去并遭埋葬,只有这样鬼怪在未来才不会继续纠缠我,只有这样我才会离开。现在,换我来把这个狡猾、骗人的魔术师给整到死,然后就像我在这里刚看到火化的尸骨一样将它发臭的尸体给火化掉,给妄念的阴险诡计决定性的一击 —— 这是我此刻生命中唯一迫切的事情。」
这位比丘下定决心接受这个挑战,每当妄想让他怀疑鬼魂就潜藏在附近某处,他立刻便走过去看个仔细,揭开真相。那一晚他彻夜未眠,都保持警醒,终于妄想也精疲力竭,不再有力气来跟他说鬼故事。那天傍晚的前几个小时,他与外在的鬼奋战,被当成鬼的村里的狗几乎要把他给搞疯了。之后,当他了解了情况并意识到这是妄念,他将注意力转向内心,与心中的鬼搏斗,直至降伏它为止。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开始,怕鬼的恐惧便平息下来,在剩下来的夜晚不再骚扰他了。之后的几个夜晚,他都保持念念分明,准备以同样坚定的立场来面对任何恐惧的生起。最后,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畏无惧的比丘 —— 在任何情况下。这整段经历对他的修行进展造成了深刻与持久的影响,怕鬼的恐惧让他在「法」中上了一堂重要的课,也因此使他蜕变成一个真正名符其实的比丘。
我把这段故事收录在《阿姜曼正传》中的目的,是希望读者能从中得到一些宝贵的体悟,正如我相信阿姜曼一生的故事将会证明给世界各地的人带来极大的功德利益。从以上的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冢间坐」一直是一项重要的头陀行。
只穿着三衣是阿姜曼从第一天出家受戒起就一直奉行的另一项头陀行,直到他晚年且健康衰退,最终迫使他不得不稍微放松一些。在当时,头陀比丘很少会待在同一个地方很久,除非是三个月的雨安居。在当时没有汽车,他们穿越森林和群山时,全程都是徒步行脚。每一个比丘都必须随身带着自己的物品 —— 不可能期待别人帮忙。也因此,比丘只会随身携带方便的东西。带太多的东西只会变得很笨拙,所以只带那些绝对的必需品。随着时光流逝,这种简朴的态度会变成头陀比丘内在性格的一部分。如果有人供养他多余的东西,他就会转送给其他的比丘,以免囤积不必要的东西。
头陀比丘真正的美是建立在他修行的质量以及生活的简朴。当他死的时候,只留下八种必需品[iii] —— 他庄严的一生中唯一真正的必需品。当他还活着的时候,他过着庄严的清贫生活;死后,毫无眷恋地善逝。人类与天神都会歌颂这名死于高贵的清贫且毫无眷恋的比丘。因此,穿着三衣的头陀行一直都是与头陀比丘相应的一种荣誉勋章。阿姜曼很认真地奉行上揭提到的一切头陀行,他对这些方法都极其熟稔,现今很难找到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修行人。他也会特别教导他座下的弟子用同样的头陀方法去修持,他会教他们住在偏远的荒野区、孤独且恐怖的地方,例如:树底下、山顶上、石窟中、悬崖峭壁之下、甚至是坟场里。他以身作则教导他们应把托钵乞食看作他们每日例行的神圣正命,并警告他们应避开回到寺院后才送来的食物。后来,村里的在家居士都已知道他严格的修行,都只会将食物与供养的东西放置在比丘的钵里,不用在僧团里再去供养额外的食物。他告诫他的弟子们只可以吃钵内混合的食物,而不可用其他容器取食。他透过日中一食的方式为他们示范,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为止。
阿姜曼在东北部行脚的各个时期,在每一个新据点都会逐渐吸引大量的学生。当他停下来在一个地方住上一段时间的时候,都会有大量的比丘来与他同住,于是只好在森林里成立一个临时的道场,可容纳六十到七十名比丘,而其它的追随者则住在道场周遭。但阿姜曼总是跟弟子们分开住,彼此都住在不会靠得太近的地方,但又不会隔得太远,好让他们遇到修行的困难时可方便找到他。这样的安排对大家都很方便,因为太多的比丘住得太近,会变成禅修时的一种障碍。
每逢泰历十五日布萨[1]「僧自恣」[2]时,来自各地的头陀比丘都会到他的道场聚在一起诵戒「波罗提木叉」[iv]。当诵戒结束后,阿姜曼会对在场的大众说法,然后逐一回答每个比丘的提问,直到大家的疑惑都解决并满意为止。然后每个比丘会回到各自住的地方,受到闻法的开示所激励,再度以热忱继续禅修。
虽然有大批的比丘跟他一起修行,但他发现他们都很容易管理,因为他们都为了自己的修行利益已准备好将他的教导付诸实践。在他督导下的僧团生活都很有纪律与安静,使得僧团看似废墟一般。除了聚会及用餐的时间外,在其他时间来参访的人都看不到比丘,因为每个比丘都跑到森林里,在各自隐蔽之处努力经行与静坐,所以整个地方才会看起来一片死寂。
阿姜曼经常在黄昏傍晚的时候召集比丘为他们说法。当比丘们坐在一起安静地聆听,他们的耳里都只有阿姜曼的声音。他令「法」的重点变得清楚的声音节奏,令人感动与陶醉。随着他开示的流程,他的听众全都浑然忘我,也忘却了疲倦与流逝的时间。听法的当下,他们只意识到对他们的心有影响的「法」的律动,创造出这么愉悦的感觉,让他们永不餍足。像这样的法会每一次都会持续好几个小时。
在头陀比丘的圈子里,「闻法」被视为是另一种修行。头陀比丘对他们的老师以及所开示的法都极其尊敬,老师对头陀的比丘们不断地指引与告诫,都有很好的成效,使他们往往将他的教导视为修行的命脉。为了展现对老师最崇高的敬爱,他们甚至都愿意为他牺牲生命。就这一点来说,阿难尊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对世尊有着无法撼动的信心与敬爱,所以当提婆达多设计以醉象攻击佛陀时,阿难尊者会毫不迟疑跳出来以身体挡在路中间保护佛陀。
就以阿姜曼为例,头陀比丘都是以最大的敬意听从他的开示,并热忱谨记在心。这一点,可从他为了使其某一位弟子能更上一层楼而建议他住进石窟里特别看得出来。被挑出来的比丘,绝不会抗拒,只会以真挚的信心忠诚地听从他的建议,绝不让自身安全的恐惧及忧虑变成问题。他们反而很喜乐,觉得住在他所推荐的地方,自己的修行一定会变强,这使他们下定决心日夜不懈的精进。他们都确信,如果阿姜曼建议他们去住某个特定的地方,那么他们的努力肯定会得到好的结果 —— 就好像他们从他那里事先得到了成功的保证。这好比世尊对阿难尊者的保证一样,就在世尊般涅盘之前,曾预言再过三个月他(阿难)的心就会从无明烦恼中获得解脱。他授记预言阿难尊者在佛灭后僧团第一次集结[v]的开会当日就会证悟,成为阿罗汉。由此可知,对老师虔诚的服从极其重要,因为它会在禅修上产生无法撼动的利益,避免粗心与冷漠,并有助于在弟子的心中打下法的基础原则,在老师与弟子间建立默契共识,不用一再重复教学内容而令双方都感到无聊及厌烦。
阿姜曼的第二趟东北行是因受到了当地的出家众及在家众的力邀。在那一段期间,他在泰国东北所有的各府四处游方行脚并弘法,最初是从呵叻府,然后依序是四色菊府(Si Saket)、乌汶府、那空帕农府、色军府、乌隆府、廊开府、黎府、以及碧差汶府(Phetchabun)Lom Sak县等地,偶尔也会穿越湄公河到寮国的永珍及他曲。当时他多次穿梭来回这些地方,但他还是比较喜欢待在有山区或茂郁森林的各府,因为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禅修。例如:色军府的南边及西南边就有许多遍布森林的山区,他在Sawang Dan Din县的Phon Sawang附近度过雨安居。当地的山区有助于头陀行,到今天仍有许多头陀比丘经常在此居住。
干季期间在这个地区行脚的比丘通常就睡在森林中的小竹平台上,它们都是用竹子一根一根由上垂直往下剖开来平放在地上,然后把它们固定成有脚的竹架,制成一座表面凸起来可供睡觉用的竹台,面积约六尺长、三或四尺宽,离地约一又二分之一尺高。一座竹台可供一位比丘使用,并与林中的其他比丘保持适当的距离,在大森林中以厚叶作成幕帘,当成天然屏障,彼此间至少可相隔一百二十尺。如果当地相对狭小,又或者一大群比丘住在一起,那么间隔可能就会缩小到九十尺,虽然一般最小的距离是一百二十尺。住在当地的比丘人数愈少,彼此分得就愈开 —— 只足以听到对方咳嗽或打喷嚏的距离。当地的村民都会帮每个比丘清理出一条约六十尺长的经行步道,竹台则放置在步道的旁边。这些步道都是供比丘日夜经行禅修所使用的。
当有怕鬼或怕老虎的比丘来接受阿姜曼的训练,他通常会要他们一个人住,远离其他的比丘 —— 是一种拉出对恐惧的注意力的严格训练方法,比丘可藉此学习掌控恐惧。他被要求必须一直待在原地,直到他习惯四周的荒野环境,习惯于他心中的鬼及老虎。最后,期盼他能跟其他以同样方式修行的人一样,达到相同的好结果。然后,他不用再无止尽地背负恐惧的包袱。阿姜曼相信这样的方法可达到较好的结果,而不是只让比丘自己去处理这个问题,极可能到头来他都找不到面对恐惧的勇气。
头陀比丘刚到一个新的地方,都会搜集各种不同的树叶或一些稻草,做成一个简陋的小床垫,睡在地上。阿姜曼说,每年的十二月及来年的一月,由于抵达的寒冷气候遇到并混杂着即将离去的雨季,而形成了普遍的季节性气候型态,使得在生活上会变得特别的艰困。尤其在冬季下雨的时候,比丘都无法避免湿透。有时候雨会持续下一整个晚上,而他用来遮护的伞帐便挡不住强风豪雨。尽管如此,也不得不在临时的雨棚下坐着发抖,忍受冰冷的雨水袭身而无法移动,因为在暗夜中什么都看不到。白天的倾盆大雨没有那么惨,比丘虽仍浑身湿透,但至少还能看得见四周的环境,在林中找到能保护他的遮蔽物,不会觉得全然失明一样。僧袍及其附随物等基本物品都必须在放在钵内,用盖子紧紧地盖好。他将上衣折迭成一半,垂挂在身上,用来御寒及防湿。悬挂在头陀伞边缘垂到地面的防蚊帐,像帐棚一般成了阻挡风吹雨打时不可或缺的遮蔽物。不然的话,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弄湿,隔天早上还必须忍受托钵时穿着湿衣服的不舒适。
到了二月、三月及四月的时候,天气又改变了,开始变热。通常,头陀比丘会移居到山里,寻找石窟或悬崖峭壁作为防日晒雨淋的居所。如果他们在十二月及一月的时候前往山区,地面就会因雨季而变得湿气很重,使他们暴露在感染疟疾的风险之中。疟疾是一种很不容易治愈的疾病,在病症消失之前可能要花上好几个月。它很容易变成慢性病,定期间隔发烧。这种慢性的疟疾在当地被视为一种「亲人间的耻辱」,因为发烧会使人变得很虚弱,而患者在生病期间可以吃得很好,却不用工作。像这个样子,不只是在亲人间,就是一般人都会鄙视患者。在当时没有特效药可治愈疟疾,所以只好让患者自生自灭。我自己就常因这种令人愧疚的发烧而吃尽苦头,在当时没有特效药,也只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阿姜曼曾说过,在那段期间大部分他所认识的头陀比丘都曾感染过疟疾,包括他自己及其许多弟子,有些人甚至因此丧命。听到这些话,不禁让人对他及其弟子比丘寄予深深的同情:在证得必要的解脱道并传授给弟子、让他们得以遵循他的典范修行之前,他几乎都快要死了。
[1] 布萨是「祭日、礼拜日」的意思。「布萨」制度是佛教中最早施设的忏悔法门。
[2] 僧众任由众人恣举自己所犯之罪,并对着其他比丘作忏悔,叫做自恣。布萨「僧自恣」是沿自古印度佛陀时代僧团的制度,让有犯错的比丘有机会面对自己的错误,反省自己身口意的过失,并在僧众面前坦承犯了戒,以此使戒律重新恢复清净。
[i] 在过去,坟地并不像今天这个样子。村外的一处空旷之地会用来搁置死尸。尸体会放在木材上用火焚烧,火化后的骨灰便洒在四周。
[ii] 这里是指想蕴,也就是人类的心理素质之一,与记忆的功能有关;例如:识别认知、联想与理解解释等。当「行」(sankhāra)在心中成形,「念想」(saññā)便立刻对其下定义,接着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对它作出解释,而这里就是容易让人迷惑上当之处。「心」因其自身的假设而受到蒙蔽上当,所谓的假设即其自身的杯弓蛇影,也就是画出不断欢欣与忧伤的图画。而「心」被其自身的杯弓蛇影(指「念」)所欺骗愚弄而陷入快乐与忧伤、担心与害怕等情境。这种情绪的波荡不过是被绘图所自我欺骗的「心」所引起的。
因为故事中的比丘已先入为主将鬼怪的概念根深蒂固置于心中,然后以此主观地去作出解释。他先假定出一个外在的恐惧,但事实上他是被潜伏在自己心中的鬼魂所骚扰。
[iii] 比丘的八项基本资具如下:三件主要的袈裟、化缘的钵、皮带、剃刀、针及滤水器。
[iv] 所谓「波罗提木叉」就是僧伽的基本戒律。它包含二百二十七条行为准则,通常在每两个星期僧团集会之前集体吟诵比丘戒律。
[v] 第一次的僧团集结是在世尊般无余涅盘之后的雨安居期间举行,其目的是为了正式将整体的教义作有系统的编纂。当时除了阿难尊者以外,共有五百位诸漏已尽的阿罗汉参与这次的集结,但世尊在般无余涅盘之前,便已预言他的近侍弟子阿难尊者在参与该次集会之前会及时证得阿罗汉果,而后来也应验了,而就在阿难证果的那天早晨,集会如期举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