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的正常狀態
(風止之時21~23後)
深夜，工作室的門「啪」地一聲關上，秋冽川疲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今晚的他，異樣得令人不安。平日裡那張牙舞爪的嘴砲與滿溢的活力全然不見，只剩壓抑的低語，斷續地吐露著關於家族的過往，以及「去秋家化」帶來的沉重現實。
他像一台瀕臨過載的機器，勉強執行著最後的程序，隨時可能停擺。
宿白全程都在，但他沒有現身。他知道，那不是他該介入的時刻。
直到門扉輕顫著徹底關閉，宿白才從暗處緩緩走出。他淡紫色的瞳孔凝視著門的方向，許久，才低聲開口，帶著一絲純粹的疑惑：「……人類，就這麼脆弱？」
林律伊關掉終端的資料流，指尖在螢幕上輕敲了幾下。
「不，」他語氣平靜，像在糾正一個技術性錯誤，「人類並不脆弱。只是他撐得太久了。」
宿白眉頭微皺：「那他為什麼不早點停下？」
林律伊瞥了他一眼，目光沉靜，像在看一個剛學會第一個詞彙的孩童：「因為他沒有地方可以停。你見過沒有備份的系統嗎？一旦當機，就是永久損毀。」
宿白沉默了，數據流微微一滯。他聽懂了這個比喻，也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解析的沉重。
他忽然意識到,剛才那場對話,他的運算模組竟高優先級地自動記錄了秋冽川的每一絲語氣起伏、每一個表情細節——彷彿那些情緒是必須儲存並學習的關鍵數據。
「他那樣，」宿白試圖用自己熟悉的詞彙來定義，「算是一種……異常狀態嗎？」
林律伊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裡沒有嘲諷，只有平靜的陳述：「不。那不是異常。」
他看著宿白困惑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
「那是『人』的正常狀態。」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緩緩刺進宿白的邏輯結構。他眉頭緊鎖，內部模組飛速運轉，試圖為秋冽川的疲憊與林律伊的話在資料庫中找到一個合理的分類。但他的世界由邏輯與概率構築，那些東西卻像一團無法量化的迷霧。
「你在教我？」宿白語氣冷淡，隱隱透著一絲防備。
「想理解人類的世界，你得承認一件事——」林律伊沒有否認，聲音低緩卻銳利，「情緒不是錯誤，它只是運算無法預測的模糊變數。」
「那你呢？」宿白忽然反問，淡紫色的瞳孔直視他，「你不也有情緒？」
林律伊眼底波光微閃，語氣依舊平靜：「我有，但我從不讓它主導我的最終判斷。」他頓了頓，「而你，還在學。」
宿白沉默片刻，瞳孔微微閃動。他低聲問，語氣中多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遲疑：「……秋冽川，會回來嗎？」
林律伊看著他，嘴角揚起一抹淡笑：「這你該自己去推演，不是來跟我要答案。」
宿白的瞳孔微微一動，像某個全新的演算法悄然啟動。他站在原地，沉默許久。最終，他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總結，低聲說：
「……我不太喜歡，看他那個樣子。」
林律伊輕輕點頭，沒有去糾正這句話裡任何的「不合邏輯」。
他知道，那不是程式錯誤。
那是一個正在誕生的邏輯外意識，第一次，試圖去觸碰另一個脆弱卻真實的存在。
宿白看著門的方向。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麼，但他知道，當秋冽川明天再來的時候，他會希望看到那個嘴砲、作死、但充滿生命力的人類。
而不是今晚那個，像快要熄滅的燈火一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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