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啊!我沒空回去拜祖先,就拜託你回去拜了!」
「爸爸要照顧好,連假我們沒有要回去喔!」
「女兒啊!你記得花園要整理,房間也是,家裡叫外勞打掃乾淨……」
「主任,電腦一直沒辦法使用,麻煩你催一下資訊老師!」
「主任,麻煩你……」
「媽媽,我明天要交班費!你有錢嗎?」
「我要參加書法比賽,媽媽,你教我寫!」
生活中,我被切成無數的片段......
一會兒是女兒,一會兒是媽媽; 一會兒是職場主管,一會兒還得變身為追逐夢想的學生……
彷彿我是神燈精靈,誰擦一擦我住的神燈,我就得趕快現身;
誰開口,我就得替他解決一切難題。
每每人們需要我幫忙時,總是堆滿笑容,滿口感謝:「妳真好,謝謝妳啊!」
是啊——我也曾安慰自己,能被需要,是一種幸福。 只是,久而久之,我才發現,那並不是幸福, 那是一種被動的責任承擔,一種「不幫我,你就不夠善良」的枷鎖; 甚至變成了我若公事公辦、追著要結果時,我就成了罪大惡極的迫害者。
我總是有求必應,盡我可能地幫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家人、同學、朋友、同事…… 但當我有難、有淚、有疲憊時—— 那些曾經「拜託妳」的人,卻一個個消失不見,或是話說風涼。
也是啦,反正事不關己。
很少有人會問:「妳還好嗎?」
也沒有人真正看見,我微笑的面容裡藏著的倦意。
甚至連最親的媽媽,在我想撒撒嬌、傾訴疲累時,也只是冷冷地說:
「誰不累?大家都很累啊。你弟弟生意拓展那麼辛苦,你妹妹銀行裡……」
語氣雖沒有惡意,但那一刻,我像被潑了一桶冰水——
冷,從頭淋到腳,從心淋到骨。
是吧!
我就只是個小小教員。我的辛苦與疲累,從來都不能與大老闆、銀行菁英相比。 能賺進大把鈔票的工作,才叫「真辛苦」。
於是,我索性不再說。因為多說無益。
其實我早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懂得」比「幫忙」稀有多了。
我也曾天真地相信:
只要我努力,只要我滿足所有人的期待, 只要我成為那個大家都誇讚的「好人」, 我就能得到愛、被理解、被接住。
殊不知——癡人說夢罷了。
當一件件瑣事、一樁樁責任,壓得我喘不過氣時,我已經分不清——哪個是自己,哪個是被塑造出來的我。
我開始害怕早晨鬧鐘響起的聲音,害怕手機的震動,也討厭那一句:「麻煩妳一下。」
我笑著回應每一通電話、每一個請託,但心裡,卻越來越不快樂。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堆滿笑容地當工具人當多久。
說實在的,我早已——身心俱疲,筋疲力竭。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依舊努力低著頭,
繼續收拾未完的工作、孩子的作業、別人的請託。
也許這輩子,我都會像那顆被人戲耍的陀螺——誰想看表演,就輕輕一甩,我便轉得飛快。
他們笑著看,卻沒有人想過: 當陀螺停下時,它是會暈的,會痛的,會裂的。
人性啊——人性!
人們總用眼睛看自己的需求, 卻忘了用心去感受他人的辛苦。
甚至,將指責的大話說得震天嘎響。
他們以為我堅強,就認定我不會倒; 他們覺得我能幹,就忘了我也需要被接住。
我,只是個普通人。會累,會哭,也會沮喪。
也許,我該學著說「不」。
學著放過自己。 學著讓「幫助」有界限,讓「愛人」不再消耗自己。
這世界從不缺需要幫忙的人,
但最稀有的,是那些願意回頭看見—— 那個總是幫助別人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