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入口

2025/10/15 更新2025/10/15 發佈閱讀 5 分鐘

一個，兩個。她用指尖捻下麵包屑。又隨意地，將它扔在了她走過的路上。有一隻鳥，跟著麵包屑的方向走過來了。「親愛的，很高興見到你。」她繼續扔了更多。有一隻沒有眼睛的貓，跟在了鳥的後面。「漂亮的眼窩。」她說。無眼貓的後面，則是一隻沒有牙齒的巨型鱷魚。在那大象般的身軀之上，牠打了一個不協調的迷你粉色蝴蝶結。「親愛的，真有個性，我喜歡。」她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麵包還有很多。渴求麵包的人，還有很多。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暗。樹木燃起了火焰。將它曾有的華麗，付之一炬。往昔鮮綠的草地，此刻也成了黑泥與草灰。大地因缺水而龜裂。花朵因缺氧而萎縮。唯一在這樣的地獄得到滿足的——只有她身後的這群動物。引誘還在持續。她優雅地走進了一間屋子裏。小鳥跟了進去，在踏入門框的瞬間，牠的羽毛開始溶解。牠驚惶地叫著。然而，門口已被鱷魚堵上。牠無法逃脫。「親愛的，別害怕。」牠引以為傲的雙羽，消失殆盡。此後失去的是：小巧的鳥喙，與纖細的鳥腳。痛苦哀嚎。最後，牠成了一副白骨。一動也不動。於世間苦心建立的生命氣息，盡數消散。「親愛的，你的骨頭顏色，相當潔白。」她拿起墨水。朝著鳥骨滴下一滴黑色墨水。骨頭染成了黑色。「我會讓你獲得新生。」她微笑著。黑色墨水在骨頭上發泡，脹大，最後長出了一團鮮紅的血肉。那團肉先是長出了身體與頭。再來是雙腿。最後是翅的骨幹。牠成功了。成為了一隻地獄鳥。牠發出令人戰慄的叫聲，在房間裡四處衝撞。然而，牠的翅膀上，卻沒有任何羽毛。「親愛的，你無須依賴羽毛，就可以恣意飛行。」「現在的你，比任何時候都來得自由。」「喜歡這顆黑色的心臟嗎？」鳥用瘋狂回應了她。「親愛的，再來是你了？」她看向那隻眼窩貓。「我知道你渴望什麼。」顯而易見。她將花的種子，放入了貓的眼窩之中，一樣滴入了墨水。貓開始痛苦地掙扎。「親愛的，沒有伴隨瀕死劇痛的成長，不算成長。」「不過是種自我安慰。」「這些代價，都會為你創造意義的。」貓的眼裡長出了仙人掌。「眼窩貓，看見了嗎？」「你的目光如此鋒利，它們會引領你，成為最頂尖的獵食者。」「此後，無人可以忽略你的凝視。」眼窩貓追起了地獄鳥。「親愛的，跟地獄鳥玩可以，但千萬別吃了牠，你會後悔的。」「牠看起來天真無害，但是血液裡揉合了世間的劇毒。」「最後⋯⋯。」她看向那隻沒有牙齒的鱷魚。她走到鱷魚面前，心疼地看著牠空蕩萎縮的牙齦。「親愛的，你恨他們嗎？」「那些拔掉你牙齒的人。」鱷魚搖了搖頭。但牠流下了眼淚。因為牠回想起那感覺有多痛。她親吻了牠的顎。「你做的很好，保護了這份珍貴的善良。」「別報復他們。」「報復是最低級的選擇。」「也別怨恨他們。」「怨恨只會污染你的心靈，使它無法平靜。」「讓我們祝福他們。」「因為他們的愚蠢，所以黑暗得以領你來到地獄入口，這樣美麗的新生機會，全是仰賴他們的功勞。」鱷魚點了點頭。她朝著鱷魚嘴裡，滴入了墨水。鱷魚忍受著長牙的劇痛。很快的，牠擁有了一副堅硬的鋼牙。「親愛的，你的極限不止這樣。」「黑暗嘉獎了你的善良，還送給你另一份禮物。」牠長出了黑色的翅膀。然而，這對翅膀幾乎跟蝴蝶結一樣小。「親愛的，與其在這困惑，不如親身體會吧？」「走出屋外，給這對翅膀一個機會。」「你有一個好老師，能教導你如何在地獄安全飛行。」她對著地獄鳥笑了一下。鱷魚來到了外頭。牠聽了地獄鳥的建議，深呼吸一口氣，拍動翅膀。最後，牠輕鬆地飛了起來。她朝著鱷魚揮了揮手。就這樣，三隻動物結伴離開了。牠們帶著自己的瘋狂，返回了人間，用黑暗的美麗，震撼世人。這是她所希望看見的。然而，她的任務尚未結束。「牠們只是千萬分之三。」她看向了麵包屑，自信地微笑。引誘還在持續。一個、兩個。「化成枯骨吧？」「這股死亡的勇氣，會引你們步入最黑暗的地獄光景。」「也會領著你們，迎接最為美妙自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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